是停下来仔细地看了看,甚至还买了几盏红灯笼,另买了只绣着“福”字的福袋小锦囊,一方上好的印章,又去银号兑了一把铸成福瓜寿果等吉祥模样的金银锞子。

    小宝在旁边看着,琢磨她这像是准备给谁过年。

    两人路上耽搁了一阵,才到了城里做菜最好的四海楼。

    一问掌柜的,果然能请厨子去。

    只是价钱竟然不低。

    买什么灯笼福袋不花几个钱,印章和金银锞子却不少,姜雪宁把自己手里剩下的银两一扒拉,皱了眉“一百两,哪儿有这么贵的”

    掌柜的倒是和气,同她解释“实不相瞒,本楼的桂花酒是出名的,平时价也不便宜,今年没剩下几坛。别的厨子也老早就被别的府请去了,留下来的这位是咱们楼里大厨许师傅,本是准备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但生意到了门前,使得上价钱当然也不拒绝。您要出得起这个价,我就帮您说项说项。”

    一百两对姜雪宁来说,真不是什么大钱。

    往日花起来都不眨眼。

    她一眼就看出这掌柜的是趁机抬价,杀生客,可为着这么点钱,也犯不着跟他斤斤计较。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她便道“也行。不过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您看我手里剩下这二十两,付给您做定金。剩下的那些,晚些时候您派个人来上清观取,我就住在那儿,除夕的席面也在那边做。”

    掌柜的顿时诧异看了她一眼。

    城里都传开了,上清观那边出了大事,这些天来就看着官府的轿子在观前出出入入。如今住在上清观里的,可绝不都是普通人啊。

    他对姜雪宁一下就恭敬起来,连忙答应。

    小宝看着,欲言又止。

    出了酒楼,姜雪宁问他“怎么这脸色”

    小宝道“太贵了,再说您哪儿有那么多钱”

    要知道,姜雪宁现在身上的钱就是先前他给的一百两,是先生交代给的,他身上也没多的。刚才姜雪宁却是一口就应下了那个价,简直

    总之小宝觉得不靠谱。

    姜雪宁听了却是挑眉笑笑,难得有些得色“没钱本小姐可多的是钱”

    她把印章揣了,又把那些金银锞子都放进了福袋里,沉甸甸地放进袖子里藏好,不让别人瞧见,便脚步轻快地回了上清观。

    这些天来,谢危都没叫她去学琴。

    听说是事情忙。

    毕竟通州来拜会的官员太多,想必挪不开时间来训她。而且前两天开始,这位少师大人便声称自己病了,染了风寒,不见外客。

    姜雪宁一琢磨就知道这是托词。

    一箭之力能穿过人的肩膀,岂能是个年年冬天都要生病的弱书生

    想来只是懒得应酬通州这帮官员。

    她才一回到上清观,便破天荒往谢危那院子走。

    剑书刚端了撤掉的冷茶从里面出来,看见她跟见了鬼似的“二姑娘怎么来了”

    姜雪宁咳嗽了一声,向他身后紧闭着的门扇望了望,压低了声音问道“先生睡了吗”

    这模样有点鬼鬼祟祟。

    剑书犹豫了一下,道“睡下了,您要见吗”

    “不不不不”

    开什么玩笑,姜雪宁可不想主动找死

    她抬手把剑书拉到一旁来。

    “我这话跟你说就行了。”

    剑书看见她那白生生的手扯着自己袖子,眼皮跳了一下,心底冒上几分寒气儿,道“您说话,别动手。”

    大男人这么小气

    姜雪宁也没往深了想,放下手,摆出了十分良善的表情,道“你跟着你们先生出来,身上一定带了钱吧随便给我个千儿八百两使使。”

    随便给个千儿八百两使使

    剑书嘴角抽了抽“您”

    姜雪宁及时道“你知道的啊”

    剑书道“我知道什么”

    姜雪宁可知道剑书刀琴都是谢危心腹,谢危的事儿他俩都门儿清,便一叉腰“你们先生可还欠我好几万的银子没还,我要个千八百两不算过分吧我想你们先生染了风寒,身子不好,也不好去打扰。你便给了我,回头跟他说就是。”

    “”

    剑书怕自己答应下来回头被自家先生打死,可眼前这位主儿又实在有些特殊,还真不大敢不给,实在让他踌躇起来。

    姜雪宁催他“不然我可就去打搅你们家先生了啊”

    看他们平时那架势也不像是敢随便打搅谢危的。

    她觉着自己能顺利拿到一笔属于自己的钱。

    却没想,剑书幽幽盯了她半天,竟然道“那您去吧。”

    姜雪宁“”

    这还是我认识的剑书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她愣住了。

    剑书却返身要去叩门,只道“我这就为您通传。”

    姜雪宁一激灵,吓了一跳,忙去拉他“别呀你干什么”

    正自这时,方才还紧闭着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谢危站在门后,轻袍缓带,身形颀长,手还搭在门沿上,仿佛是才起身,松散的头发落了几缕在雪白的衣襟,姿态间竟有那么一点寻常难见的慵懒。

    然而眉目间却是点清透的冷意。

    他的目光落在了门前这两人的身上,然后落到了姜雪宁那还拽着剑书胳膊的手上。

    姜雪宁未觉得如何。

    剑书被这眼一看,却是背后寒毛都竖了起来,几如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忙将自己手扯了回来,躬身道“先生,宁二姑娘方才”

    谢危淡淡道“我听见了。”

    姜雪宁后脖子登时一凉。

    抬眸打量谢危,面色虽然有些白,却实在不像是染了风寒病到没法出来应酬的模样,便忽然开了个小差,在心里嘀咕一声果然是装的。

    谢危看向她“要钱”

    姜雪宁本是想直接找剑书要,反正他们先生欠自己钱是事实,没有不给的道理,让他们回头去跟谢危说,谢危也不好吝啬找自己计较。

    谁想到他竟然出来了

    她嗫嚅道“是要,听说先生在睡,便没敢打扰。”

    听说他在睡

    谢危知道这小骗子满嘴没一句实话,也懒得揭穿她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这种小把戏,笑着问她“你可真是惦记着那点钱,说罢,做什么用”

    姜雪宁张口欲言,可话未出口,面颊却是微微一红。

    谢危原是笑着,看见她这副情态,眼底的温度便渐渐消了下去,唇边的笑弧虽依旧在,却没了方才叫人如沐春风的味道,竟是看穿了她“为张遮”

    她喜欢张遮这事儿,在谢危这里可不算是什么秘密。

    姜雪宁方才说不出口,只是难为情。

    但既然都被谢危猜出来了,她也就坦然起来,想谢危反正知道,便抬起头来眉开眼笑道“还是瞒不过先生。我想张大人本想回家,可大雪封路走不成,要留在通州过年,便想好好筹划一番,热闹热闹。否则大年晚上也不出门,一个人孤零零的”

    “”

    谢危看她俏生生立在屋檐下,眼角眉梢都似枝头娇花含苞般有种欢喜,往她身后一看,庭院里未来得及打扫干净的那些积雪却白得刺眼。

    他心底是含了万般冷笑的凛冽。

    可话出口却仍旧温和“你倒想得周到”

    姜雪宁还当他是夸自己呢,喜滋滋道“那您是同意了”

    谢危轻声细语地笑“是你的钱,自要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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