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自己的怀疑。因为人习惯怀疑别人,却总是很相信自己。须知,天底下,藏在暗处的聪明人都是很难对付的。”

    尤芳吟垂着头,若有所思。

    姜雪宁接着便将那装着银票的匣子递了回去,道“钱你拿回去吧。”

    尤芳吟怔然“我带来就是给姑娘的做生意的钱是您给的,赚钱的法子也是您说的,连我的命都是您救的,这钱您若不收,我、我”

    她两眼一红就要哭出来。

    姜雪宁却只将那匣子里压着的一枚月白色的香囊捡了起来,道“你上回撞倒了别人的小摊,为的便是这个吗”

    月白色的底上面,用深蓝的线绣着牡丹。

    里面还夹杂着几缕暗金,是用金线一针一针刺上去的。

    针法很是别致。

    尤芳吟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那天傻傻笨笨撞倒人摊子的事情,一时脸颊都红了,两手放在膝盖上,一身的无所适从,嗫嚅道“我只是从商行回来的路上看见,觉着里面有个香囊针法很特别。我什么也不会,第一回见姑娘的时候还撞落染污了您的香囊,所以便想要绣一个更好的给您”

    姜雪宁凝视着手里的香囊不说话。

    尤芳吟却是难得说到了自己擅长的事,眼神重新亮了些,道“这绣法我学了好久才学会的,而且这块料也是上一回在许老板那里见到了他们南浔的一位蚕农,说是自家的丝织的绸,正好剩下来一小幅,送给了我。我想这是我第一次做生意,还是二姑娘教的,正好拿来绣个香囊。好看吗”

    “好看。”

    姜雪宁心底暖融融的,又险些掉泪。

    她将这香囊攥在了自己手里,只道“钱不用,但这个香囊,我收下了。”

    尤芳吟抬起头来,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可”

    姜雪宁却伸出手来,将她搂在了怀里,抱了抱她,轻声道“你今天带给我的东西,比这些钱都重要。”

    尤芳吟愣住。

    姜雪宁的怀抱是温暖的,甚至温柔的。

    她的声音也如梦呓般漂浮着“谢谢你,还有,很抱歉。”

    很抱歉,我误会了你;

    很感谢,你告诉我,原来我可以。

    没有人知道,这一天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游走过数次。

    这一天,谢危告诉她你无法逃避;

    也是这一天,尤芳吟告诉她你能够改变。

    尽管这一世很多事情的轨迹似乎与上一世并没有太大的偏离,可每一件事又与上一世有差别。

    尤其是尤芳吟。

    她本以为救了她,这也还是一个怯懦的、一事无成的尤芳吟,那种对于她的失望,莫若说是对自己无法改变什么事的失望。

    可她去做了。

    她还做成功了。

    甚至严算来,比上一世的尤芳吟还要成功。

    尽管留下了一些首尾,可那比起她今天所得到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尤芳吟既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哭,也不知道她刚才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从这个怀抱里,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

    那由她带来的匣子,又被放回了她的手中。

    姜雪宁只向她道“明天来找我。”

    尤芳吟抱着那匣子,愣愣地点了点头,从车上下来,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才将那匣子藏回袖中,慢慢地顺着长街走了。

    姜雪宁看着她走远。

    越来越远。

    最后却从车里出来,站在了外面的车辕上,眺望着她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谢危卷着那几张答卷,从宫内顺着朱雀长街走出来时,望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马车停在路边,她站在车上远眺。

    秋日难得晴朗的天空里,晚霞已经被风吹来,而她便在这霞光中。

    姜雪宁回身要钻回车里时,一下就看见了停步在不远处的他。

    本该是怕的。

    可也许是今日见到这样的尤芳吟太过高兴,此刻看见本该是面目可憎的谢危,竟也觉得顺眼了好多。

    她弯了弯唇,向他一颔首,只道了一声“谢先生好呀。”

    谢危没有回应。

    他只觉得她唇边那一抹笑意,像是这天一般,忽然挥开了身上所有压着的阴霾,有一种难得晴好的明朗。

    便像是今日的天一样。

    姜雪宁也不需要他回应什么,只不过是这么打一声招呼罢了,然后便进了车内,叫车夫重新启程,向着姜府的方向去。

    快到宫门下钥的时间。

    很多临时被召集入宫议事的大臣也陆续出宫。

    半道上看见谢危立在那边,不由道“谢少师在这边看什么呢”

    谢危于是收回了眸光,转而望向那天。

    近晚时分,外瑰丽。

    头顶最高处是一片澄澈的深蓝,继而向西,渐次变作深紫,赤红,而后金红,是乌金沉坠,然后收入西边那一抹镀了金边的黑暗中。

    也不知为什么,他笑了一笑,只回那位大人道“风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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