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赵金凤和赵克虎坐在另外一部马车中,两个人都没有下车。
    “爹爹,韦宝这次很麻烦了。”赵金凤轻声道。
    赵克虎点头道“的确,这不是一点点银子能解决的事情,韦宝再有财力,也是新近做了一点生意赚来的银子,承担不起这么大的一笔欠据总数。而且他家没有根基,想到外面借贷银子,也是决计借贷不了的。”
    “你觉得韦宝会承担这么大的一笔银子这又不关他的事情,他已经有了土地,完全可以不理啊。我的意思是,韦宝每天要面对这么多人讨饭,什么都不用做了。”赵金凤道。
    赵克虎看着赵金凤,没有再谈论这个问题“你以前每次回家,都是当天来,当天回去,这两回都在家里过夜了啊。”
    赵金凤闻言,粉脸立时羞红,知道赵克虎是什么意思,嗔道“爹。”
    “你昨天晚上到韦宝的甲去看戏了好看么”赵克虎微微一笑。
    “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戏好不好看”赵金凤愁容满面的看了眼车窗外的五六千人,听得人声嘈杂,不由的心烦意乱,再听得韦宝甲中还在咿咿呀呀的传来唱戏声音,更为烦乱“韦宝这人心可真大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闲心唱大戏呢”
    “他们不唱戏,能干什么”赵克虎道“你这姑娘,爹也不用问你的意思了,看你这么紧张韦宝,爹便什么都明白了。”
    “爹。”赵金凤将窗帘放下“又说这事。”
    “你对韦宝有心,但韦宝现在有两个难题,一是这四个里的土地,还没有焐热,这是他家业不稳。爹不能把你嫁给一个家业不稳的人,不能让我女儿过苦日子。第二,韦宝没有功名,当初爹不是向韦宝提亲,只是见韦宝年纪不大,挺有灵性,是本地难得出来的人才,起了爱才之心,想用你做饵,让韦宝不要再弄那么多事情,能跟周围的里正、甲长、富户们好好相处。谁曾想,韦宝居然两三下,把四个里的地都弄到手了就算他能摆平这么多人,爹还是要他能有功名才行,至少得考个举人,才会考虑把你和他的亲事定下来。”
    赵金凤瞪大眼睛望着父亲,没有想到父亲想的这么多,又是要韦宝将这么多人,将一大堆欠据的事情安抚下来,又是要韦宝考取举人的功名“爹,你当韦宝是神仙啊别说想不到他能怎么把这事渡过去,就算他能渡过,需要多少年啊而且举人那么容易考的么永平府二百年来,出过几个举人啊最近几十年,连秀才都少有的很。”
    “呵呵,那就是他的事情了,不做到这两项,我是万万不能让你嫁给他的。”赵克虎笑道“你就这么急着上韦家的门啊”
    “爹。”赵金凤娇嗔着扶着赵克虎的胳膊“我才不要嫁人。”
    赵金凤的话,惹得赵克虎又是呵呵一笑,其实赵克虎心里并不紧张,韦宝能拿下大片土地,已经是本地最大的大地主,而且是唯一的大地主,事情便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他并不是很担心韦宝的家业问题,只是担心不知道韦宝会怎么处理和这些里正、甲长、富户的关系,最怕韦宝用硬的方式把人都赶走。
    至于韦宝考举人的事情,反而是赵克虎担心的,有些名望的家庭,都希望女儿能嫁给当官的家庭,他也不例外。
    父女二人正说话间,韦宝带着二百随扈到了若不是来了五六千人这么大的排场,韦宝是不会带这么多人来的。
    众人见韦宝出来,立时又是一阵騒乱。
    一帮里正、甲长和富户们大都有驴车、骡车、马车这些交通工具,听闻韦宝到了,也纷纷从车内出来,向韦宝围了过去。
    罗三愣子、常五爷、谭疯子、林文彪等一众管事,还有底下的护卫队和统计署的人,见这么多人向公子涌过来,急忙站在前面将公子与人群隔开,做好警戒。
    “这么多人。”范晓琳皱了皱眉头,在韦宝身后道。
    韦宝没有说话,冷静的面对人群,他看到的不是一张张凶狠的脸,愤恨的脸,也不是一张张欠了巨额款子的脸,而是老百姓的脸,庄稼汉的脸,乡亲的脸。
    虽然前世与这里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今生托生在此,韦宝便将他们都当成了自己的乡邻了,真心的。
    “韦公子,你把我们老爷的地收走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韦公子,没有地种,往后我们怎么过活本来冬天没有粮食,老爷还多少给点,现在老爷没有了地,只问我们要佃租,我们拿什么给”
    “大家以后没饭吃,都来找韦公子要”
    众乡民围在韦宝的甲门口,死死堵着大门,你一句我一句,人多嘴杂,非常吵闹。
    范晓琳皱了皱眉,“都是什么人啊无赖不成我们公子只是要了地,还要负担你们吃饭”
    “可我们就是靠种田为生的啊”
    “你现在吃饱喝足了,我们怎么办没有饭吃,不找韦公子找谁去”
    一帮里正、甲长和富户们都站在人前,并不说话,全都由着各自手下的乡民与韦宝的人争论。
    韦宝压了压手,但是丝毫不起作用,乡里人没有什么规矩,说话嗓门又大,这边一吵开,根本停不下来,一个个吐沫乱飞,哪里理会韦宝。
    韦宝眯了眯眼睛,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不受控制的场面,他是不怕这些人聚众冲击的,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自己的人跟他们拼,并不吃亏,要知道,自己手下三千多人,即便是不算上护卫队的人,光是壮丁就占到了九成而且每天都能吃饱饭,战斗力远超过这五六千乡民,他们一个个皮包骨瘦,也就是站在原地打打嘴炮,真的能拿出来动手的,没有几个人。
    “你们再一直这么说下去,我也没有必要在这里了”韦宝说完,也不管众人听不听,往回走。
    一帮人一看见韦宝要走,都激动了,吵的声音更大,并且不停的向前推搡。
    五六千的群体形成的合力,非同小可。
    韦宝对罗三愣子等人道“敢踏入本甲一步,格杀勿论”
    “是总裁”韦宝手下众人闻言,齐声答应一声“格杀勿论”
    这声特别整齐,因此特别洪亮,立时将五六千乡民的声音压了下去。
    一帮里正、甲长和富户们见乡民们的声势被压了下去,心知道这般吵下去也不是办法,韦宝能出来露面,总好过韦宝连出都不出来。
    于是,纷纷帮着叫乡民们住口,听听韦宝有什么话说。
    现场终于逐渐安静了下来。
    韦宝站在一个大石墩上,大声道“乡亲们现在土地在我手里,但我并没有剥夺你们种地的机会你们原来种什么地,以后还是可以到我手里种地酬劳同以前一样。”
    韦宝先抛出了一步棋,这是中规中矩的一步棋,他知道里正、甲长和富户们肯定不肯。他付出雇工种地的酬劳,要是按照他们原先那个标准,他们的收入将大大减少,因为他们只是压低佃农们的酬劳,主要收入是靠卖粮食得来的,现在地都没有了,粮食肯定轮不到他们卖。
    众乡民听韦宝这么说,都纷纷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原来种什么地,以后还种什么地,只是换了一个东家而已呗。我们为什么要被里正、甲长和富户们鼓动来吵闹等下惹恼了韦公子,连地都种不成了,不是更加麻烦吗
    “韦公子,这恐怕不行吧”赵元化道。
    韦宝笑道“有话就直说,我最不喜欢别人说话半截半截的说,跟老娘们一样。”
    众人一阵笑,乡里人笑点低,有一个人笑,一帮人便会跟着一起笑,也不管好不好笑。
    赵元化冷然道“我们没有地,只有乡人的欠据,要是按照以前的工钱,那我们的这些欠据就永远收不回来了而且时间长了,有的人跑了,我们找谁去毕竟地不在我们手里了,他们不用听我们的了”
    随着赵元化的话,里正、甲长和富户们纷纷点头称是。
    韦宝笑问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来问你们,我有没有跟你们签过什么欠据是我欠了你们的银子”
    众人一阵无语,赵元化愤然对众乡民道“韦宝他要是这么说话的话,那我们只好催大家尽快还账了韦宝这是要将咱们所有人都逼的走投无路”
    “对他这是要逼死大家,索性今天跟他把账算清楚”
    一帮里正、甲长和富户们纷纷附和赵元化的话。
    韦宝淡然道“算什么账我买你们的土地,都是按照高出两倍的市价,是不是再者,是你们要将地卖给我,还是我逼迫你们将地卖给我”
    “那我们手里的欠据呢韦公子你不能不管啊”东白塔里里正白鹏赋道。
    “是啊,韦公子,我们每个人手里的欠据都不是小数目,占到财产的一多半,你要是一多半财产收不回来,你急不急若不是你把我们的地都收走,这些乡人只要不外出当流民,慢慢收这些账,也不是不可以。”后马坊里里正侯力行也跟着道。
    “说的好笑,就算地还在你们手里,他们要出去当流民,你们拦得住啊难道你们还派人每天盯着他们”韦宝道。
    一帮里正、甲长和富户们有口难言,其实事情很清楚,从道理上,是很难说倒韦宝的,因为韦宝拿着土地,谁拿到了土地,谁就占着理,这就是乡里的规矩可他们若每年只收取一点利息的话,收入将锐减八成这是无论如何没法接受的。
    只是这话,不方便当众说出来。
    韦宝自然能看出他们不方便的潜台词,所以心态很平静,等着对方出招。
    “乡邻们,大家都看见韦宝是什么样的人了吧他这是要逼死我们我们这些有点家底的,哪一家不是十几口人,几十口人家大,开销就大现在我们没有了地,若是还按照原先每年收佃租的数量收租,那肯定没法过日子了所以,韦宝逼我们,我们只能逼你们你们现在就把欠据都还上,否则,我们就到衙门去告官”赵元化大声道。
    老百姓们一听说要告官,又都吓得鬼吼鬼叫,哭爹喊娘,寻死觅活起来。这些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连温饱都无着,哪里还得起欠下的银子这些银子都是好几辈人欠下的,少说也超过二十两,多的家庭,甚至有欠到了近百两的可绝大部分人,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韦公子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如他好过,以后地都别种了谁种地,我们就去地里抢”
    有人起哄道。
    于是众人群情激奋,纷纷道“对,我们活不了,你们也别活,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你们还在这里听大戏大家一起死了干净”
    赵元化冷冷的看着韦宝,嘴角扬起一抹坏笑,见乡民的愤怒被自己煽动起来了,好不得意,暗忖现在韦宝没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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