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皇上张眼眺去, 外头黑夜沉沉, 独一拢孤月冷冷戚戚挂在高空,任人瞻仰, 观赏, 回忆。

    凄冷的月色缓缓自窗棂流淌而入,在室内映照下一片明暗交加的影子。

    盯着那拢阴影怔怔观望许久, 暗沉夜色中, 皇上突兀勾起嘴角, 脸上的神色叫人看不清姐夫吗

    宫外,陈府。

    正厅内,陈为学神色沉重“不好了, 信武侯看起来打算将事情闹大。”

    二夫人着急,“不是说不会影响到以后的写字吗咱们家赔钱还不行吗”

    陈秉和冷笑, “信武侯府跟咱们家一向势不两立, 好不容易逮着这个好机会,不想着法整死咱们才怪。”

    “可是, 可是这事原本就不是咱的错啊,便是闹到金銮殿, 咱也立得住脚。”

    “问题在于, 这事除了识哥儿和方景山那边的人当时根本没其他人在场, 要是方景山死咬着识哥儿不放,咱们又没有任何人证,那就真的成了案板上的鱼, 任人宰割了。”

    这也是众人所担心的点,一时间,厅内沉闷低落下来。

    过了许久,老夫人捂着额头,轻声道“先告知娘娘吧,这事得让娘娘心里有个谱,说不准信武侯府就会把这事咬到娘娘头上,别忘了,瑞倪还是娘娘送给识哥儿的。”

    众人立时沉默下来。

    过了会,陈为识咬牙开口“不管如何,我绝不会连累到姐姐身上。”

    钟粹宫,手里拿着信的陈以祯猛然起身,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她放下信,愤怒又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停住脚步,转头问沛公公,“皇上现下在哪里”

    沛公公回答“皇上现下还在朝会上。”

    陈以祯抿住唇,沉默了会,嘱咐道“等皇上下朝了,你记得告知我。”

    “是。”沛公公应下。

    然而,过了会,不等沛公公告知她,那边,御书房,御前的人却主动过来请她过去。

    双姝和双陆茫然疑惑外加担忧忐忑,“娘娘,皇上怎么会召您过去”

    别不是,别不是要宣读废后

    呸呸呸,不会的,已经安然无恙这么久了,皇上怎么会突然老话长谈,更何况,这些日子,皇上对娘娘,看起来还挺好的。

    陈以祯起身,冷着脸吩咐,“将本宫的凤袍拿出来。”

    “娘娘”双姝吃惊。

    “去”

    双姝犹豫了一瞬,虽然不懂娘娘为何这般庄重严肃,但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她的吩咐。

    皇后一般有三套正装,一套是大婚或者登山大典等最为隆重的场合才能穿的衣服,一般一辈子也穿不了几次,一套是平常宴请命妇或者新年宴会等一些次等的场合穿的,也就是俗称的小凤袍,还有一套是最为普通,平日里在后宫就可以穿的比较正式的衣服。

    现在,她要穿的就是第二套凤袍。

    穿上明丽色华重凤袍,带上郑嬷嬷,双姝,双陆等浩浩荡荡十余人,她郑重端庄地朝御书房走去。

    一路上,枉顾太监和宫女瞠目结舌的表情,她冷着脸来到御书房,甫靠近,便听到里头吵吵闹闹的尖锐嗓音。

    听到这,她神色愈加冰冷,而后,缓缓迈了进去。

    她刚露面,里头顿时一肃。

    回头望见她这身衣服,信武侯府的人眼底立时浮起深深的忌惮和警惕。

    上首,皇上望着她一步步走进来,身上穿着隆重华丽的凤袍,神色郑重庄严,这个场景,不知怎么,他想到了大婚那日,那日,他便是立在最高处,亲眼见皇后一步步走过来,走到他并肩的位置。

    皇上神色恍惚起来。

    信武侯回过神,忙扯了扯身旁的方景山,两人一同下跪,“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以祯垂目看他,也不叫起,一时间,殿内陷入一种凝滞尴尬的氛围内。

    方景山屈辱地攥住拳头,额稍青筋紧绷,眼底血红一片。

    许久,陈以祯轻笑出声,“方大人眼神倒是好得很,隔着老远就认出本宫了。”

    信武侯愣住,须臾,谨慎回答“娘娘说笑了,微臣怎会认不出娘娘呢。”

    “哦原来方大人眼里还有本宫啊。”

    信武侯哽住,合着皇后在明里暗里敲打他呢,他心底里冷笑一声,拱拱手,道“不敢,娘娘严重了。”

    陈以祯轻飘飘看他一眼,总算放过了他,“起来吧。”

    她上前给皇上请安,皇上看着她,吩咐太监给她看座。

    “皇后,方大人跟朕说的这件事还跟你有关,你坐下来听听吧。”

    “是。”陈以祯坐了下来。

    信武侯看了她一眼,眼底寒光冷冽,面上却平静规矩,详细将事情说了一遍。

    大致内容跟她收到的信里说得差不多,只是将其中关键几处改了改,更改之一,将一开始方景山找茬,识哥儿自卫才打起来这件事歪曲成方景山想主动找识哥儿和好,遂才放学拦住他,谁想识哥儿居然不识好歹上前就跟他扭打起来。

    其二,将瑞倪护主才猛然将他掀倒在地,换成识哥儿心思险恶,故意命令瑞倪上前将其扑倒。

    陈以祯呵呵,世上最不要脸的非信武侯莫属了。

    过了约一盏茶功夫,信武侯将事情讲述完毕,然后一脸沉痛地看向皇上,倾诉道“皇上,上次犬子与陈二公子产生争执,险些将陈二公子打伤,回来后微臣使劲批了他一顿,犬子亦知道了自己的错误,这次,他本是听从微臣的劝告前去和陈二公子和好的,谁料想,谁料想陈二公子心里便是有什么不忿只管朝臣来,臣这逆子便是再叫人怒其不争,但到底是臣亲生子,疼在儿身,痛在父心啊。”

    “皇上,您要给微沉做主啊”

    陈以祯脸色瞬时沉下来,冷冷道“方大人可莫要颠倒黑白,胡言乱语,怎么本宫听到的版本跟你讲述的不一样呢。”

    信武侯佯作眼角抹泪,呜咽道“陈二公子是皇后娘娘亲弟弟,娘娘自然向着自家人。”

    陈以祯冷笑,“本宫自然向着本宫亲弟弟,毕竟识哥儿一向乖巧懂事,诚实稳重,比不得方三公子,世家圈里有名的游手好闲,骄奢淫逸。”

    信武侯脸一沉,张嘴反驳,“娘娘好口才,但事实真相在这里,便是娘娘舌灿如花,也抵挡不了陈二公子伤我儿的事实。”

    “事实何为事实你两片厚嘴唇上下一碰,口中浊气一吐,那便是事实吗”

    “娘娘便是心中不忿,又岂能张嘴就诬陷辱骂微臣。”

    “呵呵,不敢,本宫这点相对比方大人的颠倒黑白又算的了什么。”

    眼见他们两位,一位当朝皇后,一位国之重臣,如今竟然在这御书房,商讨国事的重要场所争吵起来了。

    皇上闭上眼,喝住他们,“行了,一个堂堂皇后,一个信武侯,大庭广众之下,在御书房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也不嫌丢人。”

    陈以祯和信武侯对视一眼,陈以祯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

    信武侯恭恭敬敬朝皇上行礼,“恳请皇上给微臣做主。”

    皇上倚着把手,作沉思状,想了想,道“这事,的确应如皇后所言,不能偏信一人之词,不如这样,朕命荣盛将陈家众人带来,你们当堂对质,届时朕再根据事情真相评判。”

    信武侯垂下脑袋,沉默了会,恭敬回道“一切听从皇上吩咐。”

    哼,反正当时没人在场,只要他们家死死咬住这事不放,就不信陈家能翻盘,更何况,皇上一向厌恶陈家,这可不是区区一个皇后能左右的。

    陈以祯也没有任何异议。

    皇上当即派人去陈府带人,过了会,陈为识来了,跟他同来的还有陈秉和和陈为学。

    陈秉光怕皇上看到自己生气,再将怒气转移到识哥儿身上,遂就没来。

    望见来人,陈以祯激动地站了起来,她大概有大半年没见到家人了。

    来人看见陈以祯也很激动,只是他们压制着激动之情率先给皇上和陈以祯行了礼。

    皇上看到他们却神色一冷,再轻松惬意的心情都没了,他偏过头,不看他们,只冷冷道“朕唤你们过来的缘由想来路上已经有人说清楚了,对于信武侯的说辞,你们可有其他异议”

    陈为识神色一凛,立即上前,拱手行礼,“回皇上,草民有事要启奏。”

    “说”

    陈为识站在那里,原原本本将事情真相讲了一遍,整个讲述清晰明了,条缕分明,神态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既没有因皇后姐姐在这里而傲慢失礼,更没有因皇上不喜他们家而畏畏缩缩,吭吭哧哧说不出一句话来。

    望着这样的弟弟,陈以祯欣慰不已,眼眶不知不觉热了。

    然而,言罢,信武侯却立即道“黄口小儿,胡说八道,你们就是不想认罪,所以编排出了这么一个谎言。”

    陈为学反驳他,“难不成依着方大人的道理,只有事情对你们有利方才是真相不成”

    信武侯冷哼道“本官这里可不是只有嘴皮子,本官这里还有证人。”

    说到这里,他拱起手请示皇上,“启禀皇上,微臣这有几位证人,都是当日的见证者,还请皇上传召他们。”

    “证人”陈为学抢道,“怕不是方公子的跟班吧,他们一向亲近方公子,所做的证词自然对方公子有利。”

    方景山忙道“启禀皇上,那些人虽与臣子交好,但他们一个个都是诚实和善之辈,绝不敢撒谎。”

    陈为学冷笑,“他们亲近你,自然随你说了。”

    信武侯看他一眼,嘴角突然翘起,道“此言差矣,谁人不知此次事件闹到了御书房,九五之尊跟前,谁敢撒谎,若他们胆敢撒谎,那就是欺君罔上,是大罪,是要受到严惩的。”

    他冷冷瞥陈家人一眼,讽笑道“难不成你们觉得,所有人都敢枉顾圣上不成。”

    此言一出,陈家众人脸色大变,这话看着没什么,但结合陈家的背景,这话岂不是在皇上心口扎针,仿佛生怕皇上想不起来陈家的诸多罪责。

    他们脸色难看,呐呐不敢多言。

    上头,皇上脸色也不大好,不过不是为陈家那起子破事,而是信武侯那番话,若不是他亲身参与了那天的事,还真要被信武侯信誓旦旦的赤胆忠心所感动了,但实际上,呵呵,他们信武侯府才是这场闹剧中最大的欺君罔上之徒。

    不过他不着急,且继续看下去。

    见陈家人脸色难看,呐呐说不出话来,信武侯心下得意,上前一步,继续道“诚如微臣那逆子所言,当时在场之人家世无不渊厚,教养更是严厉诚谨,那些人绝不敢欺君罔上,请问皇上,不知臣可将那些人带过来作证。”

    听到这话,皇上却没立即开口,反而看向陈以祯。

    陈以祯沉吟,抬起头,说“回皇上,臣妾以为,那些人证词不可信。”

    信武侯冷笑,“皇后娘娘,微臣刚刚”

    陈以祯不搭理他,径自道“一窝的老鼠,皮色尚有不同,更何况京城的世家,嫡系庶出错乱交杂,即便家风不错,焉知不会出两个逆徒,更何况,对于与方景山交好的那些人臣妾也略有耳闻,无不是吃喝嫖赌,不求上进之辈,请问这样的人,作证如何可信”

    她冷冷看向信武侯,嘲讽道“方大人若是不信,尽可去太学考证,太学对于每一任学子的品行都有记载,想来方大人此时去,还能翻出不少那些人谎言连篇,欺诈学子的案记。”

    信武侯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陈以祯站起身,恭敬朝皇上行了一礼,“更别说,他们一向与方景山交好,谁知他们会不会胆色冲上脑,来个欺君大罪,反正,当时只有他们在场,他们不说,谁又能知道他们撒了谎。”

    她话音落,皇上陷入沉思,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可堪顾虑。

    见此,信武侯着急,立即抢道“皇上,皇后娘娘分明在狡辩,那些人平日里虽难免犯些小错,但绝不敢在圣前胡言乱语,还请皇上明断。”

    皇上盯着他们,在忐忑紧张的气氛中缓缓开口,“朕觉得,你们说得都有理。”

    他慢条斯理道“这样吧,既然你们各执一词,朕不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索性就派人调查一番,出来结果后,想必你们就心服口服了。”

    众人愣住,调查怎么调查

    “陆统领。”

    一身燕服的陆统领走进来,给他和陈以祯行礼。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刚刚方大人和陈家争执之事,你已经知道了吧,朕命你现下出去调查,两个时辰内将真相调查出来,可能做到”

    陆统领拱手,铿锵有力,“臣绝不负辱命。”

    他转身,走了,留下殿内一众人面面相觑。

    信武侯和方景山对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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