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骂他,嫌他,他可能还觉得比较自然些。结果我把心里话一说,肉肉麻麻又软乎乎的话一摆,他就受不了了,这口气太柔太软,这心思太真太烫,得把他这颗刺头给融了。
    他这是害羞呢。
    过了一会儿,他的白眼翻转跳跃着又回来了,他看着我说“好,我尊重这个王八,但是我绝不做王八的朋友,我死了你也别想。”
    我道“放宽心,我从不强人所难。”
    你当然不必成为他的朋友。
    王八和王八做啥朋友做亲戚啊
    你是他的亲亲宝贝龟孙子,可别给我乱搞,别乱了辈分。
    我就这么和他俩说好了,接下来的一天,我就故意避开梁挽和阿渡,开始了地狱般的自我特训。
    我认为戳气球状态虽然听着玄乎,但不是不可能。
    阿渡说我必须是被人所激,情绪爆发,才晓得这气球戳起来有多畅快。
    如果我是自己激发自己呢
    如果把负面情绪有意思地引导出来
    就好像把水引到沟渠里一样,把烧红了的铁汁顺着模具倒下去。
    水可控,铁汁可塑,我的喜怒该走就走,该来也便来了。
    首先找块儿大石头,摆在树杈上,然后想象它是曹几何的脑袋。
    然后回忆回忆老八死的场景。
    以及小苏死的场景。
    再想想七哥。
    英雄一世走到头,却是被狗熊送走的。
    恨不恨
    怒不怒
    想不想杀了那个罪魁祸首
    金睛刃随之出鞘,一刀在光下烁烁而闪,一个气球栩栩如生地在那儿漂浮,我的刀口随之戳去,那是朴实无华的一戳,是为了把心口火给浇灭的一戳。
    可戳到一半,我忽的硬生生地把心思一转。
    想想李藏风。
    想想他的脖子又细又长,想想他的眸子又寒又亮。
    这么一双眸子,险些因为我的一把匕首失了色彩,变成黑白。
    他的大好脖颈,只差一点就没了涌动奔流的脉管,最后或许只剩下一层皮在骨头上连着。
    我就这么一想象,气球逐渐变了形状与颜色。
    它仿佛从曹几何的形状变成了李藏风的形状。它本是一个头颅在那儿高高扬起,如今是一张漂亮的脸,一双英武的眸,一张会动会颤的嘴,飘到我眼里,走到我心里。
    所以我停下了。
    金睛刃停在了石头尖上,就好像悬停在了一颗大好头颅的上方。
    这个过程比我想象中还要容易,这个结果透出的意思却叫我震惊。
    一想到曹几何我就可以失控。
    一念到李藏风我却能直接停下。
    说明什么
    恨比爱长久,但爱比恨更丰富。
    恨叫你有始无终,爱让你学会去画个句号,去写个终止符。
    这道枷锁也是围栏,锁的是我心中恐惧的另一个我,拦的是阿渡口中的那头野兽,我圈养着它,却不杀灭它。
    阿渡这个坏仔子虽然满口屁话,但他有一句话说的不错。
    这头野兽是老七的,如今也是我的,它的确可以为我所用。
    于是我来来回回试了几次,越发熟练,动得越来越勤快。
    动到后来忘乎所以,我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一道身影靠近。
    我知道那是谁,我微微一笑,提起匕首就向后刺去。
    我先上头抢攻,与来人对上数招、十多招、几十招。
    气球的影子在我眼前忽闪忽显、若有若无,终于在最后一刻,他的刀锋停留在了我的脖颈,我的匕首碰在了他的眉心。
    匕首碰了一碰,然后往下一滑,挑逗似的摩了摩他的鼻尖。
    那曾经是我标记过地方,那儿被我用血划了个大叉,如今却洗干净了,不见了,我还觉得有点可惜,想用我的血再画一个爱心。
    刀锋下垂,匕首回收,我看向了来人,来人看向了我。
    我看向他,从容一笑道“你回来了。”
    我俩明明才分别了一天,却好像分别了数十天似的,我到底是想他了。
    李藏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他一回来就遇到我的忽然袭击,可仿佛丝毫不以为意,似是把刚刚那一场打斗当做游戏。
    所以他如今在我脸上看的是别的东西,他寻的是另一种气息。
    “不过是一天的时间,你似乎就变了很多是因为谁”
    这话听着有些醋味,我笑了笑,直接伸出手,用右手的食指刮蹭了他的鼻尖,然后真的在上面画了个画心。
    “因为阿渡,我才想变。可是因为你,我才能做到这改变。”
    接受自己的杀性,也意味着接受自己的那一面。
    我认为有句话我也得给他,这是他早该得到的。
    “去找曹几何之前,我想先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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