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留下的一片片没有姓名的云。
    可我有姓名,我叫方即云。
    和老七不一样,我若要死,会开开心心地选一个幸运的小伙伴来陪葬。
    我选苏未白。
    苏未白看见我慢慢地擦了擦血,忽的呆住,他全神贯注地看,瞧我那沾了黑红紫三色的唇,他眼神在这一刻近乎纯粹的惊艳,只是欣赏与铭记。可看见我杀气饱满的眼神,这欣赏就变了质,他牙根磨来切去,舔了舔唇,像是内心想狠狠占有什么,却又得在光天化日下掩饰,于是眼底酝酿了暴虐,聚了一番杀意凝聚的黑云。
    我把血都擦完了,他却露了一丝诡异的笑,说“第一次见七兄这样子,实在好看极了呢。”
    老七绝对是好看的,但他不配提老七半个字。
    我冷冷地盯他“你还有别的话要说”
    苏未白摇头“等有人躺下来,我再慢慢说。”
    遗言说完了,躺下来的会是谁
    我心中沉重,他却高兴,无论是我杀了他,还是他杀了我,只要我能真的动手去杀人,他似乎就兴奋到发抖,这个小变态眉头高起,五官发亮,整个身子都洋溢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喜悦。
    疯到这种程度,他爱的究竟是老七,还是死亡的本身
    不管了,大家一起走吧。
    疯子与骗子共赴黄泉,才是给这个荒诞世界最好的答案。
    我不等他发话,再次出手,这一次两脚蹬地,前冲没有花招,没有后手,用尽全身力气来一次,给苏未白这世上最纯粹、最可怕的一次冲击。
    老七给我刺
    我身子在前,匕首在我后面出手,却像一道从天而降的银云,眼看就要刺进苏未白的胸口。
    那你觉得苏未白会怎么做
    早在我前冲的时候他已出剑,他这次也没躲,许是看中了我的决心和速度,知道躲了会更糟,干脆赌上一把,与我拼剑对刺
    他这抬臂一刺,素白指尖按到了剑柄上一个宝石镶嵌的机扩,好好一把长剑忽的凭空升长了三分
    奶奶的,还是把机关剑
    我躲无可躲,想干脆用胸膛迎上这把剑,等他的剑卡在我胸口的血肉,我直接一匕首扔出去,一口气贯穿他脖子,你说这同归于尽美不美
    但是我没想到,结局我都给自己定好了,居然还能有人来个转折。
    这个人似乎一直躲在附近,此刻忽的冲出来,像一阵狂风似的冲到了我俩中间,站到了匕首和剑的贯穿点
    我的匕首赶紧朝上走,避开这人血肉,可那苏未白的剑未停,如长虹贯入一般直接搠入了这人背部,穿血破骨,位置已接近心脏,那人仰头一吐,红厉厉的血溅了我一脖子,我愣住了,苏未白也惊住了。
    怎么是他“往来歇”小吃摊的老板那个对我爱答不理的中年人
    他站出来干什么找死吗
    这老板背部中剑,竟咬牙忍痛,回头便给了苏未白一记小刀。
    苏未白惊慌躲过,可一抹银光直接射入他肩膀,他只好拔剑后撤,含恨退下,像受了极大冤屈那样愤怒“你到底是谁”
    他还在问,可我已经看出来了。
    苏未白的剑一撤,这人就不堪重负地倒下,我扶住他,从他脖子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果然是老八。
    尽管有所预料,我脑子里还是轰地一声,炸得惊天动地,脉管倒流,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了,整个人茫茫然然地看着他的眉眼皮相,仿佛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他,如今才第一次见着他。
    老八见我发呆,含着血瞪了我“你刚刚冲过去做什么你就这么想死吗”
    我这才醒悟过来他骂的是什么,可我只能先去翻他的身“你先别问,把伤口给我看看。”
    老八又咳了口血,吓得我都不敢动了,他眸子里燃着怒,指着我骂道“你好不容易才醒过来,老子等了你这么久你才醒过来你还想回去躺尸吗”
    他怒火中烧,却连骂都是颤声弱气,夹杂了艰难沉重地喘,我赶紧点了他穴道来止血,翻看着他的伤口,惊了一秒左右,赶紧地撕了衣料去包扎,一边包扎一边看得我眼睛疼。老八这个生命力顽强的崽,居然伤成了这样还在骂,他喋喋不休地烧着一口愤怒,似乎只要有这一口怒,再重的伤他都能撑下去,说下去,绝不在此刻死去。
    而我却不都装下去了。
    我装自己是老七,我装自己不是方即云,我装模装样地混了这么多日子,自己得了安定,却连累了别人。
    不能再骗下去。
    良心抵在心口,逼得一番漂亮谎话说不下去,只有真相潺潺而流,无阻碍地从嘴里穿了出来,它在痛苦中重见天日,让我有了说出下面这话的勇气。
    “相处这么久,你真认为我还是老七吗”
    老八忽的呆住,连怒都憋回去了。
    我在看老八,我第一次用属于方即云的眼神去看他。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
    “不必再说了。”
    老八突兀地打断我,他含着血咬着痛那样看着我,剧烈的伤痛几乎浮成了他脸上一层惨灰,仿佛我说的每个字都断绝了他的希望。
    “你不是老七老子早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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