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顾三身上叫不走呢。
    顾三拔了车钥匙,由着她在龙头上摸来摸去,这儿捏捏,那儿试试,平时走得很快很快也要两个小时的路程,今儿居然十几分钟就到了,这让小地精第一次意识到,人类智慧太了不起啦
    做个人类多好啊,他们好吃的多,他们爱她,他们还超有智慧
    刘惠已经从监护室里出来了,别的病床边怎么说也坐着一两个家属,就她形单影只。大家都知道她是半个死人,走路都绕着她病床走,跟避瘟神似的。
    崔老太叹口气,她生了孩子,刘家也没人说来看一眼,现在都病成这样了,刘家就当她不存在似的。唉,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怎么就把自己作到这地步了
    黄柔也是感慨良多,那天她是很生气她的道德绑架,可怎么说现在也唉,赶紧拿出研臼和棒槌,把不知名草药捣碎成汁儿,再把汁儿喂她嘴里。
    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崔老太拉着黄柔的手,长叹一声,“你大嫂之所以成这样,也怪我,是我纵容了她。”
    “娘说啥呢,这不怪您。”
    崔老太摇头,“阿柔你听我说。我也想清楚了,她要好不了便罢,要能好,回去我就把家给分了。”
    “啥”她知道婆婆是典型的农村大家长思想,她在的一天,就绝无分家的可能。
    “树大分枝,儿大分家,天经地义。”崔老太摸着她粗糙但小巧的手掌,“我以前不提,一面是舍不得这家散了,一面也是想拉扯你跟幺妹。”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其他三房夫妻双全,孩子也大了,负担是最小的,如果分出去他们绝对不愁日子过,可黄柔母女不一样,幺妹这么小,她又在外头上班,得有人帮忙搭把手带孩子。哪怕是最不靠谱的刘惠,不要碧莲偷吃孩子东西,可她在偷吃的时候至少也能看顾幺妹一眼。
    对于小可怜,哪怕是一眼,也胜过让她孤苦伶仃。
    农村里的孩子要养大太难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死因都会出现被狗咬的,掉河里井里的,被水烫的,吃错耗子药的几乎每一家,都有孩子夭折。
    更重要的是,靠工分吃饭的年代,其他几房都是两个大人挣工分,唯独四房孤儿寡母,黄柔挣的工分连她自个儿都吃不饱,更别说养孩子。
    一大家子也就不会把工分分得这么细,伯伯们,伯娘们,姐姐们,拉扯着拉扯着,也就把幺妹带大了。黄柔眼眶湿润,她不会忘记,她没时间带的时候,幺妹几乎是在一大家子人的背上长大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不是他们拉扯你们,是拖累你们。”崔老太冷哼一声,现在家里能买得起房,能存得下钱,不就是凭着幺妹的福气
    可眼看着日子起来了,一个个的小心眼也开始多起来。她不反对,毕竟,有想法才有动力,有动力才能不断进步。
    可同样是打小算盘,二房三房咋就没刘惠这么讨厌
    说到底,还是贪。
    她的贪欲已经到了崔老太的忍受边缘,而她已经吃过一次投鼠忌器姑息养奸的教训,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忍
    “听娘的,回去咱们就把家分了。”
    黄柔其实没想过分家。
    因为她从小就生活在跟继母继妹周旋的环境里,渴望一个真心待她的家庭。
    而在崔家,她也确实感受到了。
    “诶老姐姐,你就是这个七床的老娘吧可算是来了,她男人照顾了十几天,磨得够呛呢。”
    崔老太嘴唇蠕动,想说是她婆婆,可刘惠的嘴却忽然动了,“水”
    “大嫂要喝水吗”
    黄柔已经从暖水壶里倒了半杯出来。
    喝下水,刘惠的眼睛终于睁开了,搜寻一圈没有见到爹娘,“娘,我爹娘呢”
    崔老太翻个白眼。
    “他们没来看过我吗”
    婆媳俩对视一眼,不说话。这样狠心的爹娘,实属难见,连婆家人一根小拇指都不如。
    得,刘惠这回的打击那是彻彻底底的,才醒又给气昏过去。但至少证明幺妹的药有效,又给她喂了几次。
    幺妹这小没良心的,眼里只有边三轮了,顾三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又载她绕着大河口跑了两圈,才让她过足了车瘾。
    “妈妈妈妈,我也要买车车,买跟长腿叔叔一样的车。”
    黄柔回头,闺女人未到声先至,兴奋得小脸通红,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冒光,刘海汗湿了全贴在脑门上,是她难得的恣意。
    “谢谢顾三叔叔没”
    “谢谢叔叔哟,叔叔你真好”小地精的嘴,那可是超甜的,顾三一路早被她哄得晕头转向,此时倒只是轻“嗯”一声。
    “怎么样”顾三以眼神示意,看向病床。
    “好转不少了,谢谢你载我们。”黄柔不敢看他的眼睛,太直勾勾了,要是待会儿婆婆上厕所回来看见,她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是车费,谢谢你。”烧油就得花钱。
    顾三不接她的钱,只是小声问“你的房子啥时候搬”
    黄柔抬头,见他终于收回直勾勾的眼神,倒是松了口气,“估计八月底吧。”
    男人点点头,啥也没说,就走了。
    没一会儿,王二妹和林巧针带着几个孩子,也来到了。大家见刘惠居然能睁眼说话了,倒是跟着“阿弥陀佛”一声,友娣春苗是喜极而泣。
    下午三点多,崔建国灰头土脸眼圈红红的来了,大家一看这架势,得,闺女都要回家准备后事了,刘家还是没人来看一眼。
    大家看向刘惠的眼里,满是同情。
    啥叫斗败的公鸡,啥叫臊眉耷眼,啥叫心如死灰,她那样的就是吧
    下午,医生来看了看,刘惠那胀鼓鼓肿成大石头的乳房居然给软了,虽然还是没有盘尼西林,但给开了两剂清毒排脓的中药,配合推拿按摩,她没有再发烧了。
    又住了三天,医生就让她出院了。
    ***
    可怜的小七妹,只见过几个小时妈妈,就被隔开这么久,现在刘惠倒是想通了想抱她,可她不让啊她都以为小地精是她妈妈啦,刘惠一伸手就吓得哇哇大哭,非得春晖和幺妹哄才行。
    “都留一下,今儿咱们把话说清楚。”一个月时间,崔家经历了冰火两重天,崔老太仿佛老了十岁。
    “娘说,我们听着呢。”
    崔老太清清嗓子,“趁今儿老头子和老三也在家,我们就把家分了吧。”
    “啥”
    “分啥家啊”
    “娘说啥呢这不让村里人笑话嘛”
    除了黄柔,其他人都非常诧异。
    老两口对视一眼,还是崔老头说“我们已经考虑过一段时间了,树大分枝,儿大分家,谁也不会笑话咱们。”
    三个儿子是最急的,“咋不笑话咱们这不是欺负幺妹和她娘嘛”在村里人眼里,那就是单独把孤儿寡母扫地出门的意思。
    黄柔心头感动,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对她们的照顾不是假的。
    崔老太白他们一眼,“放啥屁呢阿柔现在有工作有房子,你们少拖累她们就不错了”
    得,这话可戳中三个儿媳的心事了。
    谁不知道跟着小福星有好日子过
    春晖知道,要想维系住四兄弟的感情,分家迫在眉睫。虽然,她上辈子回来受到的是全家人的欢迎,离婚时是全家人的出谋划策,渣男找上门时是全家人的保护可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日积月累的矛盾和摩擦。
    “奶,家咱们可以分,但能不能分家不分灶”
    “对啊娘,您不用担心,她不敢再惦记幺妹的房子,不然我打烂她屁股”崔建国狠狠瞪着刘惠。
    而刘惠从鬼门关回来后,人瘦了两圈不说,连说话声都小了,也不敢再跳起来跟男人吵,只是低着头说“娘我以前是猪油蒙了心,以后再也不敢了。”
    给崔建国铜铃大的牛眼瞪着,她又转头对黄柔道歉“是我不好,阿柔你们就当我以前说的话都是放屁。”
    “好不好,幺妹”
    小地精看看妈妈,见妈妈点头,也跟着点头。
    老两口要分家的念头却始终没打消,第二天一早又把人召集齐了,直接抛出分家方案分家不分灶。
    从今往后,三房四房有工作,无论工资高低,每月只需往家里交五块钱。大房和二房轮流卖萝卜糕,无论卖多卖少,每天给他们两块钱,剩下的交公。
    这对他们,可是莫大的鼓励
    一个月能有三十块固定收入,只要不去胡吃海喝,两三年就能把欠的债还清啦比起以前一个月给两块辛苦费,这真的是意外之喜天大的惊喜
    以前刘惠掐尖嘴馋,那是因为手里没钱,啥都被老太太捏着,现在小家有了钱,她表现好的话崔建国也会酌情给点零花,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而崔老头的工资则存银行不再动,以后作为老两口的养老钱,或者均分给七个孙女作嫁妆。
    伙食费用由崔老太负责,从每个月大家交上来的钱里扣,想吃好的那就多交
    “以后我就不下地了,养养猪鸡,帮你们带带孩子,自家孩子要吃啥自个儿买,搁我手里就是顿顿南瓜红薯。”
    大家都没意见,毕竟,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交公也得按人头来,交一样的钱吃饭的嘴不一样,这可不公平。”所以大房多了小七妹,每个月多交两块,三房只有春芽一个,少交两块,四房只有母女俩,少交四块。
    算下来,黄柔以后每个月只用交一块钱,就能任吃家里的粮。
    以前,她交得多大家都没想过这茬,现在一算,可不就是占了她便宜嘛
    得,大家没意见。
    “至于你爹以后退休”崔老太顿了顿。
    果然,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这年代实行顶替工作制,只要老爷子一退休,三个儿子就有机会去邮政所接替他的工作。所以,这也是大家不愿分家的原因。
    “我们就在老大和老二中间挑,谁能担事儿就让谁接替,接替了就得给我们养老”
    兄弟俩站起来,跟小学生似的,忙不迭点头。
    反正到时候一个接工作进城,一个继续鼓捣卖东西,这日子谁也不会比谁差。
    至于工分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起挣一起吃,做饭依然是刘惠和王二妹轮流着来,黄柔回家则由黄柔做。
    分来分去,大家发现,手里的钱多了,有盼头了
    四房出的钱更少了,母女俩离经济自由更近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周末万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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