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知道我在做什么了,我不可能停下来就此放弃, 这样你也接受吗”

    许秋来眼睛有点酸, 她强忍着本能,自暴自弃将问题挑破抛回给他, 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她很明白,陆离只是看上去散漫, 做事却从来都有自己的规矩, 他很清楚那些法律条文,例历规范,对网络安全从业者来说有时举手之劳便能省略很多麻烦步骤的小事,他尽管有着最厉害最顶尖的技术, 也从不逾越底线。而她,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杀人放火,她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不顾忌。

    两个三观不能契合的人凑到一起, 从前那些有关合法与否的争执不会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果然这个问题抛出去后, 陆离沉默了,他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站了几秒,忽地又回头看她“你知道在更早的十年前, 大家叫我什么吗”

    许秋来一时没反映过来他的思维为什么忽然跳跃到这边, 疑惑抬眸。

    “ares, 那时候,认识我的人叫我ares。”

    许秋来脑子断电一样空白了几秒钟,随即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十年前陆离是十三岁。那年,正是国内安全史上发生那起惊天动地的病毒惨案的年份。

    大小企业几千万美元损失付之一炬,而写出这组代码的人,是年仅十三岁甚至未成年的ares,真正攻防网络里不折不扣的远古之神,只要学过安全史,就没人能绕开这个名字。他写的初代远程控制木马,直到今天还一直被人沿用。

    互联网世界日新月异,然而他曾在黑客论坛留下过的踪迹,所有帖子和教程,却至今还时不时被人挖掘出来,顶礼膜拜。

    ares从互联网消失后,这个名字甚至渐渐变成了一个符号,一道划过时代的痕迹。

    许秋来那时候已经快上四年级了,她虽然学会了简单的渗透,但和ares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aers一度是她的仰望的高山,是她追逐的顶峰。如果不是后来他消失了,如果不是许父总用这个名字教育她的话,许秋来一定到今天还崇拜着这个符号。

    而现在,陆离告诉她,他就是ares。

    她才跨入这道行业的门槛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大多数人的顶峰。

    许秋来整整两分钟才消化完这短短的一句话,她问,“那年案件没有公开审理,后来的事媒体都没有报道,后来呢,你为什么完全销声匿迹了”

    “检察院定期检查我的电脑和行踪,时间持续近三年,直到他们重新评估觉得我不再具有危害性,这都是我来q大之后的事了。”

    “当年的判决书宣布将我释放,但我明白我有罪。”

    陆离的声音低沉肃穆,眺望窗外的远处,“我一时兴起写出那组木马的时候,从未想过它会害许多人下岗失业,濒临破产,妻离子散那些人在庭上、在我面前哭的样子,我至今记得清晰,像刚发生在眼前一样。”

    “良心的负债是这个世界上最沉重的债务,我在那一刻发誓,如果我还有未来,有生之年一定要偿还我年少无知铸成的大错。”

    陆离的眼神实在太深刻,这一刻,许秋来却切身感受到了他沉静之下的翻涌,这让她忍不住开口劝解“你做到了,你成为了这个行业不可缺少的基石,你是奠基者,未来或者现在,你已经改变了互联网每一位用户的生活。”

    “不,这不够,”陆离摇头,“已经达成的伤害不会再消失,我不是在偿还,只是在弥补。”

    许秋来忽然明白陆离为什么会这样在意那些条框和律文了,正是因为他曾经跨过这条线,并为此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

    他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在劝她,让她感受,让她自我衡量。

    许秋来脑子里乱糟糟的,耳朵嗡嗡在响,她内心不是没有震动和挣扎,可是,一切在她注视着陆离的眼睛,冷静下来之后,都消失远去。

    “你给我讲了一个你的故事,那我也给你讲一个我的故事。”

    许秋来走到窗边,和他并肩眺望远处,缓缓开口,“有一个男人年轻时候壮志满酬,拉了三个至亲的朋友搭伙创业。”

    “男人是天才,不论想法眼光还是架构编程,都是整个团队的核心。他投入最大也付出最多,倾尽家产熬过最艰难的几年,这个团队成功了。名气越来越广,身价越来越高,为了潜心开发,他甚至把运营全权交给了自己的朋友。”

    “这三个朋友明明已经身居高位,明明都赚到几辈子也很难再花完的钱,但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一个个变得利益熏心、面目全非,借着运营权为所欲为,之后公司被调查,他们相互推卸责任发现行不通之后,达成共识,把男人一个做技术的推到台前顶罪,赔到倾家荡产身陷囹圄。而他们领着男人一手栽培起来的团队部下、进度和提前转移的资金,成立了新公司,赚得盆满钵满,到如今还风光无限。男人进监狱不到两个月,庭审之前就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他或许至死都没明白,自己一生没做过坏事,才华横溢,满怀抱负,为什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个可怜的男人,他是我父亲。”

    陆离早有预感,听到此时还是忍不住心中一沉,启辰的前身是光赫,他哪能还不明白许秋来的父亲是谁。

    “他入狱后,我妈妈四处奔走求助他那些朋友,当然无果,病急交加,后来命悬一线,再听到我父亲的消息,她直接从医院十八楼跳下去了,她想跟着我父亲走,不想再给我带来拖累。”

    这些话听来每一句都平静无波,却又每一句都鲜血淋漓。

    “你知道吗,我也发过誓,我发誓要让毁了这一切的人身败名裂,尝尝我父亲曾经尝过的滋味。和你不一样,我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忌会不会伤害到什么无辜的人,我只知道有谁挡在我面前,我就把谁移开。”

    许秋来语气坚定肃杀,她原本以为自己很难把这些话说出口,可真正讲出来时,只觉得轻松至极。

    她鼓起勇气抬头,准备迎接来自陆离或失望、或痛心的眼光,但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直接被揽入怀中。

    秋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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