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宁时亭开始给他做了, 顾听霜反而不着急起来, 又跟他说“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宁时亭看得明明白白。

    这位世子殿下今天几次欲言又止,无非都是想催他动手做九珍合酥, 但是又不肯明白讲出来。一旦确定了他真的已经开始做了,又开始卖乖, 说不费事,明面上显得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这么想着, 唇边也露出一点笑意。

    顾听霜问他“你笑什么”

    宁时亭把手中的洛水雾手套紧了紧,找了根绳子紧紧扎住, 然后继续握着玉杵捣弄核桃碎。

    “我是想起来, 我以前在冬洲的时候, 有个人曾经告诉我, 说有的小孩要糖吃就是直接要, 但是有的小孩就不敢说。”

    “哦, 你是哪种”顾听霜抬头看他, 撞上他的眼睛后,总是觉得他的眼睛太亮,有些晃人,于是又顺着他的脖颈往下,停留在他那双修长的手上。

    “我是不敢说的那种。”宁时亭说,“殿下的话,大约是不说要, 也不说不要, 但是会撵着人家不放的那种, 不把糖块儿喂进你的嘴里不算完。”

    顾听霜眯起眼睛警告他“宁时亭,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少主人说话的”

    宁时亭今天是太放肆了。被他这样一说,也还是笑,低头下去做着手上的东西。

    顾听霜心中思忖,到底还是拿不准这个鲛人的心思。

    他到底是觉得他凶呢,还是觉得他不凶呢

    这样的问题似乎注定是没有答案的。

    一个安静的下午,顾听霜看书,宁时亭给他做糕点,透过轻薄透明的手套,晶莹的细粉残留在手心,身上的香气也被冲淡了一点,带上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小狼几次要凑过去舔磨碎的核桃粉,被宁时亭低声呵斥,又抬手轻轻打了几下。

    小狼不怕宁时亭,可是小狼怕顾听霜,有他在旁边,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扭着屁股甩着尾巴,歪歪扭扭地去蹭宁时亭的膝头。

    沉默了一会儿后,顾听霜似乎是觉得,还是应当找点话说,于是打上了宁时亭那双手套的主意,仿佛没话找话一样“你喜欢戴这个手套吗”

    “不喜欢,殿下。”

    “我看你经常戴,听说洛水雾戴上去也没有感觉,是这样的吗”

    “还是有区别的,殿下。”

    顾听霜坐在桌边另一侧,听罢停下来看了看他。

    宁时亭凑巧也刚磨完了一小盒谷物粉末,正打算将它们摆盘放好,这个空档的时候,就听见桌子咯吱咯吱被轮椅撞了一下,抬头是顾听霜挪了过来,正在低头,有些不悦地调换着轮椅的方向。

    一条长桌,他往这边挪了挪。从跟宁时亭相对,变成靠着他一侧坐着。

    就这样直接凑了过来,伸出手来,捉住了他的手。

    这一刹那风静止,顾听霜屏住了呼吸,宁时亭也愣住了。

    顾听霜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本能地凑了过去。刚刚他从宁时亭背后经过,宁时亭轻轻挡住的那一下,朦胧的触感稍纵即逝,顷刻间便放了过去,  让他几乎来不及记住。

    这一次他想认真记住,就伸手去握了。

    掌心微微发热,连带着心脏某处微茫的地方也失措无常起来。

    他没体会过这种感觉,这是瑟缩、畏惧的感觉,那一刹那他甚至不敢看宁时亭的眼睛。

    可顾听霜又是如此厌恶被这种他看不起的情绪所支配的感觉,所以他反客为主手腕上翻,由下往上握住宁时亭的手,仿佛是个把脉的姿势,又顺着深陷进去的指缝游移进入,然后握住他的指尖。

    他没碰过宁时亭几次,唯一有印象的一次还是上一回在百草园中,他扣住他下巴的那次,触感稍纵即逝,而后被迅速反扑的毒性打断了。

    这次触碰却让他无比清晰地回忆起了当初的感觉,甚至比上次还要鲜明。

    宁时亭的肌肤软得不像话,好像再往里掐,就能轻轻掐出水来一样,骨骼也柔软,比平常人微低的体温更好地描摹了他手指的形状。顾听霜从没想过一个男人的手也可以这样柔软,他不知道这是北海鲛人特有的体质。如果在水中,宁时亭还能变得更加柔软。

    他顶着内心那股不确定,就这样坦然而直接地扣住了他的手。

    而宁时亭也在微微的诧异之下,有些讪讪地说“殿下,别闹了”

    手里的指尖微微有了一点要溜走的势头,顾听霜却更加握紧了他的指尖,强行镇定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喜欢戴着这个手套吗”

    “殿下方才问过一遍了。”

    “那就再回答一遍,我问话时,你不要顶嘴。”

    宁时亭像是有些无奈似的,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喜欢,殿下。”

    “那你让我爹帮你清除体内的毒。他以后要干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也信他能把避尘珠拿到手,你也信是不是”

    宁时亭像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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