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身边。

    至少百里鸿洲应该很看重这个弟弟,否则当年也不会提刀来晴王府上,要他偿还听书一条命。

    他在信中藏了一点私心。

    听书总是吃醋,吃完顾听霜的醋后,又来吃他徒弟的醋。

    宁时亭写到这里,也有些无奈,还有点好笑,到底还是给他按了个“徒弟”的名字,指望这小孩看见后能开心。

    后边再写,也不知道要写些什么了。

    宁时亭看了几遍后,折好了放进锦囊中。

    下人说“我们替公子您转交给百里小公子吧。”

    宁时亭说“别打扰他了,让青鸟送过去吧。”

    青鸟翩然而至,叼起锦囊飞上了空中,往东边飞去。

    然而还没有飞到一半,灵山山顶巡守的金脊背狼就已经看见了这边的动静。它踏云扶风而来,以凡人不可想见的速度转瞬扑到了青鸟面前,将它活活咬了下来,坠向地面。

    他们是顾听霜的爪牙,一切有关晴王府的消息,它们都会替顾听霜留意、探听。

    这封信送到顾听霜手上的时候,他有点诧异“那鲛人写给谁的”

    小狼听完院外飞鸟的诉说,嗷嗷呜呜地告诉他,是宁时亭为某个将要离开的人写的。

    染了青鸟血的信纸有些揉皱了,破开一角。他眼尖,直接看见了“将与晴王一脉决裂”几个字,于是干脆撕碎了外封,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这封信是宁时亭的风,写得很收敛,仿佛要他说一句舍不得,说一个珍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然而字字句句,都在为听书规划后路。

    “他知道百里家会和我爹决裂么”顾听霜皱起眉,“百里一氏时代名将,也早就被仙帝忌惮已久,怎么说都是他和我爹结盟的可能性大吧。”

    小狼不会说话,只是崇拜地仰头看他,尾巴甩来甩去。

    顾听霜思索了一会儿。

    他又想起今天下午在宁时亭记忆中看见的片段。

    听书这个小孩会死吗

    还是说,他看见的只是宁时亭梦魇的一部分,并非真实存在的过往或者未来

    他从不猜测人心,他只是直接探知。宁时亭这个人有种种不合理之处,他的情绪变化也表示着,他对梦魇中的一切都深信不疑。

    这个人要么是个彻底的疯子,要么身怀绝智,是唯一清醒的人。

    种种迹象,疑点重重。

    良久,他将信件丢回去“装好了重新送过去。那鲛人以后往外寄的信,都先拿过来让我过目。”

    小狼过来叼走信件之前,他捏着纸张,突然又往回收了收。

    低头看了一眼。

    那样珍重的,那样小心谨慎的口吻。

    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可悲。

    “送过去吧。”

    他松开了手。

    第二天,百里鸿洲派来的人如约而至。

    他们只接人,大军要明天才能到。据说是百里大将军急着要将亲弟弟接回去,所以提前派了斥候过来要人。

    晴王府上所有的人都起了个大早,天还是青灰色的,就有仪仗送听书出府。按的是恩人的规,声势浩大,郑重而隆重。

    那天宁时亭回府,也是一样的天空,青灰色,雾蒙蒙地仿佛要压在人的头顶。

    天空慢慢地开始飘起一些小雨,宁时亭穿着待客送客的衣服,坐在抬辇上。

    还是红衣,珠玉坠额,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十二岁的小童替他撑伞,踮脚请他下车。

    按规矩是送出府就行了,他们再跟,也不是这个礼节。

    宁时亭撩开帘子,看着载着听书的仙鹤车驾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街边拐角。

    自始至终,听书都没有过来跟他说话,也没有再让他看上一眼。

    送完人,宁时亭自己拿了一把伞,对身边人说“都散了吧,我一个人走走。”

    周围人都退下了。

    宁时亭撑着伞,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以前听书总是会捉弄他,趁他不注意化成谁都看不见的原型,往他袖子里塞东西。

    有时候是塞点心,有时候是塞一些小玩意儿,还有一次是塞了一只圆滚滚的刺猬过来。

    现在袖子空空,也没有他期待的回信。

    他低笑一声“没有就没有吧。”

    转身想要回书房里,却看见微青的天幕下,道路尽头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人。

    和他一样,顾听霜也是一个人来的。

    他离他很远,自己撑着伞,小狼也不在他身边。

    隔着漠漠茫茫的水雾,就像那天他进府时的惊鸿一瞥。只不过上次他在暗,宁时亭在明。

    “你满脸都是难过,像苦瓜褶子。宁时亭。”

    顾听霜说。

    宁时亭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笑道“有这么难看吗”

    “难看。”

    顾听霜说。

    “不过你再难看,我也得受得了。往后你再在府里呆上十年八年,我爹不见你,就是我们两个互相干瞪眼了,我忍着,你也就受着吧。以后没了那个小屁孩,你做什么都要听我的,我想怎么弄你,就能怎么弄你,是不是”

    还是有点阴狠的语调,宁时亭却笑了。

    轻轻地说“好。”

    这一声“好”说得有些勉强。

    顾听霜听了出来,但是这次他没有在意,只是心里生出了某种踌躇满志的快意和宽慰。

    冰蜉蝣精又如何

    往后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他都要跟宁时亭互相磋磨。

    他会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提醒他,警醒他。

    世间多的是留不住的东西,他早在四年前就体会过了。

    鲛人喜欢谁,看重谁,都不要紧。

    因为他会留在王府,因为世人都说,宁时亭爱惨了晴王,往后的余生,整个晴王府,都将是他们彼此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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