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阴沉,冷风朔朔,被围在凉亭四周的纱幔阻挡,发出呼呼的响声。远处的群山浩荡凋敝,刚刚冒出少许的春意都在这朔风当中隐去。
亭旁有几株参天巨树,只是冬日凋零唯有枝桠纵横,若是放在夏日里定然是枝繁叶茂冠盖满庭。
凉亭内置有一张木桌,桌上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几碟小菜,木桌下则是一个小火炉,正咕嘟咕嘟的温着一壶酒。侍女仆从都被远远的赶走,萧瑀看好时间,将桌上切好的姜丝和话梅给丢到了壶里,这才重新盖好酒壶,抖了抖手上的姜沫。
独孤武都有些惶恐“这些事情小侄来做就好,岂敢劳烦宋国公”
萧瑀的妻子是高祖独孤皇后的娘家侄女,亦是独孤武都的姑姑,论起辈分,作为独孤家族长房庶子的独孤武都是要自称一声“小侄”的
萧瑀摆了摆手,示意独孤武都享用桌上的美食,微笑说道“都是自家人,何来这许多规矩况且若是上阵杀敌,尔这身筋骨尚算宝刀未老,但说起姜梅温酒,尔却差得远了,切莫糟蹋了某这辛辛苦苦得来的极品女儿红。”
独孤武都笑了两声,这才作罢。
虽然同是世家子弟,但是满长安城的世家子弟放在一块儿,怕是也抵不得萧瑀会享受
“此次房俊一案宋国公有何看法”
既然萧瑀都说了是“自家人”,独孤武都也就开门见山,不去绕那些弯子。
萧瑀捏了一块松花糕放进嘴里咀嚼几下,目光盯着一侧的火炉酒壶,淡然说道“看法没有。其实大局已定,无论长孙澹死亡的真相是什么,房俊都难以脱罪,那一块玉佩算是他的命门了。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就算凶手房俊亦不该疏忽至此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陛下不想以皇权干预司法,将皇权彻底的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房俊就必须要定罪。可是谁又能料到那房俊即便是身陷囹圄、回天乏术,照样能够凭借两首足以流传后世的诗作凸显自己遭受冤屈的名声这倒是关陇集团万万想不到的。故此,哪怕是这一次扳倒了房俊,关陇集团亦是惨胜。至于长孙家更是得不偿失。”
死了一个嫡子,背负一个构陷忠诚的名声,却依旧没有将房俊彻底掀翻在地、再无翻身之时,已经算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几乎可以想见,以皇帝的宠爱、房玄龄的人脉,再加上房俊本身的才华本事,东山再起几乎是板上钉钉。
到那个时候
关陇集团就等着房俊的疯狂报复吧。
一个前途无量的年青官员被断了登台入阁的宰辅之路,过激一些的话杀你全家都不为过
独孤武都尴尬的笑笑。
特么我们独孤家就是关陇集团啊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萧瑀虽然寥寥几句,却是说得透彻。
萧瑀忽然说道“萧氏与独孤氏乃是姻亲,虽则一为江南士族,一为关陇世家,但是多年来守望相助,亲厚有加。不知可否听吾一言”
独孤武都今日上门本就是求助来的,现在的局势虽然对关陇集团甚为有利,但是他却总是感到忧虑不安。
皇帝可是一直都保持沉默,没出手呢
这绝对不正常。
便恭谨说道“请宋国公教我。”
“呵呵,教不教的,如何当得起不过就是某随便一说,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就当我没说。”
萧瑀语气随意,说话间将温好的黄酒给独孤武都倒上一碗,独孤武都急忙双手接过。他自己则拿着竹制的夹子将梅条和姜丝都夹进了自己的酒碗里,很显然是对这玩意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