窖。
    云溪在被子下面蜷成一小团,床头柜上放着几盒打开吃过的药,一小团暖光灯的光晕将他笼罩。傅闻远扯开一角,是印着斑驳痕迹的一侧瘦肩先映入眼帘。
    “云溪。”傅闻远叫了声,云溪就抖了一下。来不及反应,下刻便被原本蜷着的人爬起来,扑上去搂紧了脖子。
    一具绵软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向他,傅闻远的侧颈处立刻濡湿了。
    傅闻远进门时,下人在摆早餐,看见他急匆匆迎上去要帮他挂衣服。他却忙着上楼,云溪当做圣诞节礼物送的柔软的皮质手套都是上楼时才脱掉,现还在手里握着。带着一身寒气,满肩头的雪,毛呢大衣还有些扎人,云溪却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贴。
    身体落在冰凉的空气里,便止不住地瑟缩,傅闻远扯过被子,从云溪背后把人裹住,然后将云溪从怀里剥了出来。
    此时钟表走针指到七点半,这人不仅没去医院,身上的痕迹也还一点没消连澡都没洗。
    李唯说没去医院、他和罗瑛在的时候,傅闻远就想到这两个人原本是怎么预备的了。这也算种惯性思维,傅闻远没生出怪谁的想法,但不可避免地有些着急。
    也许那算不上是对于情人的关切,而仅仅是因为云溪在他眼皮子底下养了大半年。就是养只小狗,也该归为自己人的阵营了,何况云溪要比只最会撒娇的小奶狗还亲人的多。亲他。
    “为什么不去医院”傅闻远拿手擦掉云溪的眼泪,语气严肃,“脸这么烫,发烧了”
    云溪控制着想让自己不要再哭,可是他实在太害怕。刚才罗瑛塞进他手里的,那张用来解除他跟傅闻远之间关系的纸还在被窝里戳着他的大腿。脑子里不断闪现纽约、离开和飞机的字眼,他没办法不恐慌。
    “先生呜呜”云溪打了个哭嗝,用力挣脱了傅闻远的桎梏,重新将脸藏进了傅闻远肩窝,一小个完全缩进他怀里。
    柔软的发丝扫着傅闻远的下巴,云溪边把眼泪往他大衣上蹭边告状“李唯,还有那个姓罗的人,他们欺负我,呜他们欺负我”
    小奶狗实打实生了气,不肯再叫叔叔。
    “怎么欺负你了”
    云溪身子一颤一颤,明明哭的委屈,又是很认真地在告状。可坏就坏在声音太软,还拿两条细的仿似一折就断的胳膊环着人,脸蛋上的软肉贴在傅闻远颈侧,叫人觉得是在撒娇。
    “他们让我,要不走,要不就签那个东西”他探手从被子里把那张纸摸出来,呈现罪证一样地放在傅闻远眼前,满脸愤愤不平。有些肿的红嘴唇还稍微撅了起来,圆而湿润的杏眼望着傅闻远“我不要,我哪都不去。先生救我,别让人欺负我,先生”
    饶是傅闻远,在此刻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做了最坏的事的人明明是他,即便傅闻远自己,都不会否认。
    他把个刚成年的、如花似玉的小男孩儿给上了,还是自己法律上的养子。带着酒气做了一整晚,手下没留丝毫情面,弄得人身上青青紫紫一大片,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好肉。
    可云溪不知是怎么算的这笔账,现在还一脸委屈地扎在他怀里,说是被别人欺负了。
    像是自己很值得信赖似得,对他施加的暴行,泄欲的一夜,云溪一点不去计较。反而还好像很是有些甜蜜。
    傅闻远带层薄茧的大手在云溪后背上下抚了几下,云溪便跟只猫一样,微微拱起了腰,哭也缓了,从嗓子里发出几声可爱的咕噜咕噜这回真是在撒娇了。
    “他们叫你走”
    云溪找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当下没有那么怕,但还是有些惶惶然,小声说“让我出国念书,说是去西雅图,已经找好了学校。”
    “放屁。”傅闻远说。
    他身上那股松木香掺杂着雪的清冽飘进云溪的鼻腔和肺管,这只不知死活的小狗立刻摇起了尾巴,点了两下头,跟着重复一句“放屁”
    简直奶声奶气,引人发笑。
    傅闻远又问“为什么不去医院”
    云溪在被子里抱住了傅闻远摸过他的手,拽到肚子上放着,当成他的一个玩具,却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只轻轻地揉捏,闻言羞愧地低头回答“我怕他骗我,说是去医院,其实是要送我走我刚才吃过药了,先生,别生气”
    傅闻远少见地低笑一声,眼角眉梢柔和了些,“话多,心眼也多。”
    那声笑钻进云溪耳朵里,如同大提琴琴弓力道恰当地拂过琴弦,引起一阵悦耳撩拨心尖的共振。他胆子大了些,便扯开了傅闻远没扣扣子的大衣衣襟,把自己塞了进去。
    被裹得严实,慢慢缓过来的体温便透过蹭薄薄的衬衫,传到傅闻远身上。傅闻远才发觉,虽然云溪一直表现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但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怕过自己。
    他总是见缝插针地黏上来,很多事都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要出去。而他一整天的桩桩件件,也全想告诉自己。
    确实是只小狗,而且不算小了,虽然还在吃奶,却已经学会了侵占领地。
    只不过傅闻远不可能是能被云溪划圈的地盘。看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正派人士,可傅闻远知道,自己是个禽兽,坏事做尽、良心全无,一向恣意。
    要什么便是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且好整以暇、心安理得地立在衣冠二字之后。温情不属于他,碰上漂亮的脸蛋和合乎胃口的脾性时,心底或还有几分罗曼蒂克的柔和,但绝不是会叫他心软的分量。
    “是不用走,但这个东西要签。”傅闻远揉上了云溪凹陷下去、却还是非常绵软,手感很好的小腹,另只手捏着那张标题为解除领养关系最终协议的纸张。
    他的动作和神情都算不上冷,却也做了不容置疑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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