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事情也没有那编者按所说的那么简单,从那口吻齐永泰便知道这应该是自己这个弟子的手笔,只不过变得更委婉隐晦了一些,自己的提醒还是起了一些作用,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搞明白自己的跟脚,南北之争岂是士人之争那么简单
    如何来解决这个问题,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齐永泰也和冯紫英探讨过几回。
    齐永泰觉得冯紫英的一些想法思路是好的,但是可行性却存疑,大周朝涉及亿万子民,光是这沿海子民便是千万计,稍有不慎便是一场足以颠覆的祸乱,不可不慎重。
    不过三篇文章中齐永泰最感兴趣的还是第二篇刑部离奇自戕大案背后隐藏着的秘密吏、刑之治弊端之管见,将“吏”字放在“刑”字之前,这让齐永泰很看重方有度的这份眼界。
    这不是刑部的问题,从本质上来说,只是吏部和都察院的问题,这是齐永泰下的结论。
    他甚至已经开始酝酿如何就这篇文章来好好写一写自己的观点了,嗯,内参欢迎就三篇文章进行讨论甚至批判,也会优中选优的刊载在下期上。
    齐永泰甚至有些期待自己的文章刊载在这个内参上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是批驳,还是攻讦,甚至谩骂那都无所谓,让自己的一些想法,更全面更完善的让更多人知晓,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刻齐永泰也觉得自己这个弟子走出的这一步好像具有很特别的意义,但这种意义要多年以后他才能慢慢体会到。
    沈一贯丢下这份东西,良久,又重新拿起。
    他已经在书房中做了一下午。
    当这玩意儿打着翰林院的旗号送来时,他甚至就差点儿直接丢进火盆里。
    后来还是看在了那几句话有点儿意思才算是翻阅了一番。
    第一篇是庶吉士许獬的文章,老生常谈,叶向高和黄汝良在背后使了多大劲儿,沈一贯心知肚明。
    第二篇倒是有些新意,估计萧大亨又要跳脚了,但这会给齐永泰和乔应甲一帮人机会,不知道方从哲能不能看到这一点
    但看到了又怎么样问题弊病摆在明面上,如果齐永泰和乔应甲要借势发力,还真不好对付。
    去年乔应甲在浙江和杨鹤邀功媚上,博取皇上欢心,怕就是在寻找着机会,现在好像机会要来了
    至于第三篇文章,过于琐碎,甚至故作危言,沈一贯反倒是没有太在意。
    但他很清楚,每一篇文章背后都必定有一群人,有他们的目的,只要寻着这个路径去琢磨,总能找到脉络。
    究竟是宁夏镇总兵石光珏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在那边吃相太难看,又或者就是三边总督的位置有人看上了
    又或者太上皇又顶不住某些人在他耳边吹风了可这是翰林院那帮庶吉士搞出来的名堂,难道太上皇的手重新伸入了翰林院那皇上会怎么想
    总而言之值得深究。
    有些疲倦的抚额冥思,沈一贯知道自己的精力越来越不济了,明知道自己是该退下去的时候,但是他却不能轻易退下去,他需要把一切安排好,有些人他挡不住,但是需要安排合适的人来制衡,否则朝中会大乱。
    皇上看上去是个稳得住的性子,但是就怕那边稳不住啊。
    沈一贯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其他更多地想法,皇上的心气很高,这是好事,太上皇这几十年遗留下来的问题很多,的确需要改变,但是却不能一蹴而就,皇上在有些方面稳得住,但是却在有些方面却怕入彀而不自知啊,尤其是还有一个心思不定的太上皇。
    或许这就是大周朝最大的隐患
    摇了摇头,这都不该是自己来考虑的事情了,但这份内参,捏在手里,沈一贯看着这封皮,有些恍惚,扑面而来的凌厉锐气甚至让他觉得有些烫手。
    如果这份东西送到了六部九卿,人人都可读,人人皆可写,那意味着什么你可以写,但是你写的却未必能让每个人读,而有人却能决定谁能看得到,谁的文章能被人看到。
    这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沈一贯觉得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一些什么东西,毛骨悚然,猛然起身,却觉得头脑一阵晕眩发黑,再也站不稳,颓然的委顿在太师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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