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宁国府,平儿院。

    卧房东南角的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床上,悬着的天青织金帐似为晨风吹拂,轻轻鼓荡着

    榻边的铜刻梅花三乳足香炉吐出一口又一口乳白云雾

    珊瑚木座屏式灯架内的牛油大蜡,也只剩几滴残泪

    忽地,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天青织金帐一顿,响起贾蔷明显不大高兴的声音“甚么事”

    门外宝珠忙道“国公爷,宝姑娘从园子里出来,往这边来了再有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哎哟”

    平儿的声音较平日里有些沙哑,她焦急道“坏了,昨儿和宝姑娘约好了,今儿来和我们一道对账查账来着”

    平儿声音刚落,可卿声音又起“今日是起迟了”

    说罢,天青织金帐打开,一道窈窕身影下来,只看那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就让双臂枕于头下的贾蔷大感赏心悦目。

    平儿推了他一把,催促道“我的好祖宗快起来罢,你这甚么也不穿,宝姑娘一步踏进来,你让别人还活不活了”

    可卿已经穿好衣裙,反手将脖颈处的头发往外一散,似一副画一般,贾蔷欣赏的心情舒畅,笑道“你这话说反了罢我让她看了去,合该是我不能活了”

    话没说完,让平儿、可卿一道拉了起来,服侍着穿好了衣裳。

    刚穿罢,就听到宝钗笑声传来“说好了早些来对账,你们倒好,竟还未起来”

    说话间进门来,绕过半面折起来的玉刻湖光山色屏风,一双清澈无暇的星眸,正和贾蔷无辜的目光对上。

    宝钗“”

    再见可卿、平儿两张滋润的白里透红水灵灵的俏脸,宝钗飞红了脸,转身就走。

    她性子端方,哪里受得住这靡靡氛围

    尤其是,可卿竟也堂而皇之的在此

    “诶,好姑娘,都是我的不是,昨儿爷回来的太迟了,就忘了往园子里说一声”

    平儿心中极是歉疚,昨儿原不知贾蔷何时回来,也未想到会来此。

    可半夜回来后,就一直折腾到今晨,也忘了打发人去园子里言语一声。

    宝钗被拉着不言语,却不肯再在屏风后多留,绕过屏风,被平儿服侍着在金丝檀木小圆桌边坐下。

    金钏儿送来茶水,平儿拿起一枚莲瓣纹鸡心小碗,与宝钗斟了茶,又连连赔不是。

    宝钗气笑道“平儿你少来这套你这般赔不是,岂非是我成了轻狂的”

    平儿唬了一跳,忙道“我断无此心”

    对于实诚善良如斯的平儿,宝钗心里的羞恼着实积不起来,不过见可卿也笑着过来,原本宽谅的话,就没说出口

    贾蔷打了个哈欠出来,目光却是先落在三人身后墙壁上,那一幅仇英的吹箫引凤图

    “宝妹妹,桂花夏家没来人寻姨太太”

    收回目光后,贾蔷方看向宝钗,随口问道。

    宝钗今日穿一身琵琶襟上衣,下面则是粉霞锦绶藕丝缎裙,俏脸清丽,仿若晨间梨花含露。

    她本不欲理贾蔷,可听闻此言后,微微侧目,问道“夏家她家来甚么打哥哥卧病在床后,倒是常打发人来看。”

    不过有些事她并未同贾蔷说,那就是每当贾家出了事,朝野内外喊打喊杀时,夏家的身影就绝迹了。

    而每回贾蔷化险为夷,非但未倒反而愈发兴旺后,夏家又会送来好多名贵药材礼物

    宝钗虽不耻,却也明白这是人之常情。

    世事练达既文章,她对己严格,对旁人,却会多一分容忍。

    贾蔷闻言“呵”的一笑,道“让姨太太准备给薛大哥另寻人家罢,桂华夏家凭一个老太婆却垄断了整个京畿之地的桂花局,又岂是省油的灯每年都买不少采花女,采摘桂花。那些姑娘进了夏家后,能活过一年的十个里连五个都不到。活过三年的,更是不到三成。我原道那夏金桂怎那样大的刻薄名声,原来夏家本是靠这个起家的。昨儿追杀逆贼,绣衣卫便将夏家在城外的一处贼窝子给一并端了。昨儿夏家竟然没来人那今儿就算想派人来也迟了,那老虔婆这会儿怕是已经在绣衣卫诏狱内待着了。”

    众人闻言唬了一跳,平儿惊道“好生生的,眼看连六礼都走了大半,怎又出这等变故”

    话音刚落,就见薛姨妈身边的贴身丫头同喜急急寻来,连莺儿也一并来了,看到宝钗就急道“姑娘快家去罢,夏家姑娘来了,说夏家出了大变故,求咱们家看在姻亲的份上拉扯一把,正在家里给太太磕头呢。”

    平儿、可卿等看向宝钗,却见宝钗俏脸微微泛白,却缓缓摇头道“去告诉太太,就说夏家的事是丧天良的恶事,若早知道,这门亲事万万结不得。”

    同喜闻言一怔,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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