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气没力地唔了一声。

    “你晚上还没吃东西,先前打包回来的也冷了,不能吃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我吃不下。想吃的话,不是有水果吗”

    赵南箫心想他怎么还不走,有点烦,强打着精神应付。

    水壶里烧的水开了,他倒了一杯,端过来放在床头柜上,吩咐她凉了再喝,当心烫嘴,就好像她真的是个不懂怎么照顾自己的小孩。

    灯光下,她一张脸孔白得像雪,不见半分血色,脖颈的一片肌肤甚至隐隐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脉络,下巴显得又瘦又尖,垂着眼睫毛,人看起来,倒比平常多了几分柔弱。

    他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伸出手,仿佛想再试她额头的温度,她侧了侧脸,避开了,含含糊糊地说“晚上麻烦你了。也不早了,你回房间休息去吧。”

    徐恕的手一时停在了半空,这时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

    电话是青岭大桥工地打来的,说晚上连夜施工的时候,吊车操作不慎,损坏了附近一个电塔的设备,导致村里停电。已经联系电站紧急抢修,当班班长也去村里向村民道歉了,但村民依然不满,集体闯入工地闹了起来,要求赔偿损失,班长打不通杨平福的电话,只好找他,问怎么办。

    “控制事态,避免和他们发生任何的冲突。我马上回去”

    徐恕通完话,立刻打杨平福的手机,果然打不通。

    “出什么事了”赵南箫坐起来问他。

    徐恕解释了下,说“我回去看下情况,你好好休息,门记得反锁”

    他说完,抄起刚才脱下的外套,走出房间,带上门,走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赵南箫呼出一口气,转过头,看了眼床头柜上他刚才替自己洗的一堆水果,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从床上爬了下去,跑到门口打开门探身出去,冲着走廊里那道正匆匆离去的背影喊道“叫个代驾没代驾就叫出租车回去不许自己开车”

    徐恕停下,转头看她,表情看着有些意外。

    片刻后,他咧嘴一笑,眼睛亮晶晶的,没说什么,只朝她挥了挥手。

    对面房间的门里传来一声咳嗽。赵南箫疑心自己刚才的那一喊惊动了别人,毕竟时间已经很晚了,赶紧缩回头,关门反锁,爬回到了床上,刚要躺下去,听到门铃又被按响了。

    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徐恕。

    她再次过去开门。

    果然,他掉头回来了。

    赵南箫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他起先没说话,只低头望她。

    身后走廊里的灯光有点暗,他的目光也是晦暗不明。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赵南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赵南箫。”他忽然开口。

    “你到底知不知你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死气沉沉”

    “叶之洲真就那么好,让你到了现在还是走不出来”

    他压低声,一字一字地道。

    赵南箫的眼睫微微颤了下,看着他,神色渐渐地冷了下去。

    话一说出口,他似乎就后悔了,见她这样沉默以对,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

    “我他妈又嘴贱了不关我事,我知道。这回不用你开口,我滚,我自己滚还不成吗”

    他举着两手,作祈饶状,后退了几步,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而去。

    第二天大早,火车上找好位置,箱子放了,陈松楠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看了眼来电,高兴地接起来“哥,昨晚你怎么又回去了哦,临时有事解决了吗解决了就好我和赵工现在在火车上,车马上就要开了我们坐下午的飞机回北京,晚上就能到。谢谢你昨晚请我喝酒哈下回你来北京我也请你喝酒。什么哦”

    他看了眼坐边上靠窗位置的赵南箫,频频点头。

    “好,好,我知道了你放心”

    打完了电话,他对赵南箫说“赵工,刚才哥就徐工,他以为我们还在宾馆呢,本来打算现在来县城的,知道我们走了,问你退烧了没。你昨晚发烧了好了没”

    他的神色关切。

    赵南箫微笑点头“好多了,早上出发前也吃了药,没事。”

    “我可真粗心你生病了都不知道”他不停地自责。

    “赵工你坐着,我去给你倒热水。”

    他拿起赵南箫的水杯去接开水。

    手机这时又响了,是赵南箫的。

    她接起电话“杨经理,有事吗”

    “赵小姐,那天我不该往你住的地方放蛇我错了昨晚我也被小徐打了,手机都压坏了全都我是活该,打死我也活该赵小姐你大人大量,千万别和我计较,我往后真的不会再干这种事了”

    赵南箫一怔,顿了一下,说“大家都守规矩,这样最好。”

    “是,是,也谢谢赵小姐不怪罪。还有你要是哪天方便能不能和小徐说一声,就说你不怪了”

    电话那头,杨平福又吞吞吐吐地说。

    赵南箫说“没事了。”

    她挂了电话。

    火车慢慢地启动,驶出车站,在车轮碾过铁轨发出的匀速的咣当咣当声中,朝前疾驰而去。

    赵南箫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变幻着的树木和远处的原野,出神。

    昨晚的后来,她做梦,梦见了她的前未婚夫叶之洲,也梦见了一个少年。

    少年皮肤苍白,目光阴鸷,顶着一头耀目的金色莫西干鸡冠头,闯进了她十五岁时的那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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