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唯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黑线重重,静默,忽然不知还能说什么。下一刻,吧嗒一声,某个不明物体被扔在了中间的置物台上。
她目光移过去,一个长方体形状的大盒子大剌剌地映入视线,上头是品牌名,下方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
001极薄,披甲上阵,无惧加时
12只装。
温舒唯“”
沈寂食指往下指着这盒子,挑挑眉毛,“这才是老子买的套。”
温舒唯“”
车厢里一阵诡异的死寂。
温舒唯抬手扶住额头,两秒后,正想说什么,一阵手机震动声却忽然响起。嗡嗡嗡嗡,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突兀。
沈寂从外套里兜摸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短短零点几秒,他脸色微沉,眼底的戏谑随性霎时消散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接起电话。
不知为什么,温舒唯心口莫名一紧,有些不安地看着沈寂,心中隐隐约约便升起阵不祥的预感。
这通电话,沈寂从接起到挂断,只用了二十秒不到。
温舒唯抿了抿唇,试探地问“谁给你打的电话”
“丁琦。”沈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添三分寒色。边打方向盘把车开上大路,边目不斜视地道,“我之前让老丁去查上次那个在百合花里放炸弹要害你的小女孩儿。”
温舒唯眸光突的一跳,没有接话。
沈寂寒声说,“有眉目了。”
驱车飞驰,一路无人言声。
沈寂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薄润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眉眼冷冽,不怒自威,不知在想什么。一旁的温舒唯扭过头,看了眼沈寂的侧颜,见他神色冷峻,心情便也跟着凝重几分。
又有些感慨。
这个男人,骚起来邪气冲天,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桀骜恣意吊儿郎当的痞劲儿,挑眉轻笑,皆是无边风流。正经时却又沉若古井,眉目冷静,喜怒不形于色,严肃冷峻得教人根本不敢接近。
烈时满山火,冷时一池冰,动静皆宜,无缝切换。
温舒唯琢磨着,又默默地欣赏了一会儿自家男人沉冷时的盛世美颜,然后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云城市中心的爆炸事件已过去几日,上回的微博热搜被撤后,点进相关话题,浏览量和评论量仍旧不低。
温舒唯随手点进一条相关新闻的评论区。
网友甲好几天了,警方的调查工作开展得怎么样了啊疑问云城市公安局云城市丛云区公安局
网友乙我有个在三医院工作的朋友,听说那两个情侣伤员都没什么大碍,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心心。
网友丙真的吓人。罪犯一直不落网,整得我现在出门上个班都心惊胆战,生怕又遇上哪个报复社会的恐怖分子。
网友丁强烈建议警方侦破完整个案件后把这些恐怖分子的照片发网上不打码的那种像这种人渣就该被挂出来示众遗臭万年怒
哒一声,温舒唯熄灭手机屏,闭眼捏了捏眉心。
一边儿的沈寂瞧见,眸色不自觉便柔下来,伸手摸摸她脑袋,“累了”
“没有。”温舒唯摇摇头,睁开眼睛看他,说“待会儿你和丁琦要见面吧”
“嗯。”沈寂说,“他开车到我那儿,已经在路上了。估计还有20分钟左右到,和我们差不多。”
职业因素,沈寂的时间概念很强,估摸时间十分精准。他和温舒唯前脚刚进下车,丁琦就打电话来说已经快到小区了。
“你去接一下吧。”温舒唯说着,弯腰去拎放在地上的黑色行李箱,“这个我自己提上去就行。”
箱子装了好些衣物和电脑,很沉,姑娘身形娇小,使出全身力气,两手并用才勉强提起来。正要转身进门洞,手上忽的一轻,沈寂把行李箱给接了过去。
“老丁来过我这儿,路熟,不用接。”沈寂边说边拎着箱子上楼梯,语气挺淡,“这个我拿。你这细胳膊细腿儿,不是干粗活的。”
庞大又沉甸甸的行李箱,温舒唯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提动,在他手里却像团没重量的棉花。沈寂单手拎着箱子,只有结实修劲的胳膊在发力,脚下步子稳健轻盈,高大挺拔的背影很快便没入黑暗。
温舒唯站原地,忽然无意识地弯了弯唇,无声笑起来。
单元楼里再次传出道嗓音,低沉好听,空洞洞的,还有些回音“跟上,别一个人傻笑。”
温舒唯“”
你怎么知道我在傻笑,后脑勺上长眼睛
她默,吐吐舌头腹诽几句,提步跟上。
“仔细看路,这楼道声控灯坏了,一直没修好。别把人给我摔了。”沈寂在前头说。
“摔也是摔我自己,什么给你呀。”温舒唯小声嘀咕,“你们特种兵都这么霸道不讲理么。”
前边步子骤然一顿,“你说什么”
温舒唯一僵,干笑着打哈哈。“没什么啊。”
沈寂淡声,“特种兵是不是都不讲理我不知道,我只晓得,我们的耳力都相当好。”
温舒唯“”
“慢慢走。”黑暗里的声音语气很冷静,“不然摔的是你,心疼的是我。”
温舒唯咬唇,边走,边悄悄抬起两手摸摸自己脸蛋儿。
果然,又烫熟了。
进了门,沈寂换上鞋把箱子拎进了卧室。温舒唯站门口,打开鞋柜一看,里头竟躺了双粉色拖鞋,小小巧巧,崭新崭新。
她微微愣了下,从柜子里把鞋拿出来,扔地上,两只脚丫踩进去。
走两步。鞋底软软的,码数也正合适。
正试着拖鞋,沈寂趿着大凉拖踏着步子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她一眼,“大小怎么样”
“刚好呢。”温舒唯笑盈盈的,抬起脑袋看他,“这是你专程给我买的么”
“嗯。”
她走过去,两手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一双大眼瞧着他,亮晶晶的,“你还买了些什么”
“水杯,牙刷,洗脸帕之类的。”沈寂捏捏她脸蛋儿,语气柔和随意,“乱买了些,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温舒唯心里暖暖的,勾住他脖子,嘟嘴,踮起脚尖。沈寂很淡地笑了下,配合地弯腰低头。
粉色唇瓣还还差半寸挨上他脸颊,一阵敲门声便响起来,砰砰砰。
“”沈寂神色微冷,脸颊矮过去贴了贴她的唇,又摸摸她的脑袋,直起身子过去开了门。
丁琦站门口,灰外套黑长裤,手里拿着个装着资料的透明文件袋,一头黑色短发往后梳,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
看见面无表情的沈寂,丁琦正要开口说话,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却从对方身后探出来。
姑娘望着他,笑着打招呼“丁琦同志,你换发型了啊。”
“哈哈,嫂子也在啊。”丁琦很快便从惊讶中回过神,也笑,抬手缓慢撸了撸自己的大背头,“常言道,男人要像混得好,头发必须往后倒嘛。”
说完,丁琦搜一下把脑袋撤回来,贴近沈寂,眼一瞪,压低嗓子难以置信道“卧槽,好家伙,可以啊老沈,这才在一起多久,都把人拐回家了果然兵贵神速”
沈寂冷眼瞅着他,“你进不进,不进我关门了。”
“开个玩笑,你个冰块脸干嘛这么凶。”丁琦小声切了句,赶紧一个大跨步进了门。
几分钟后,客厅里。
温舒唯抱着装着热水的玻璃杯坐在沙发上,脑袋时而往左转,时而往右转,视线跟着丁琦的身影。只见他神色警惕,一会儿趴在地上观察茶几底部,一会儿伸手在沙发底部外侧摸来摸去,一会儿又敲敲客厅的四面墙壁,东走西看,南摸北敲,偷鸡摸狗,猥猥琐琐,不知在干什么。
温舒唯侧头,看向把玩着打火机、从始至终脸色寡淡冷静仿佛司空见惯的沈寂,着实费解了,压低嗓子凑过去“他在做什么”
“检查。”
“检查什么”
“看我这屋子有没有窃听装置。”沈寂没有语气地说。
温舒唯“”
这时在整个屋子里晃了一圈儿回来的丁琦,也弯腰坐在了沙发上,笑道,“不好意思啊嫂子,职业习惯,请你理解,毕竟我是全中国最顶尖的国安特工警察,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温舒唯被这句“全中国最顶尖的特工警察”震得足足沉默了三秒钟,点头,“嗯,我非常理解。”
突的,
“那个小女孩儿是怎么回事。”沈寂冷不丁开口。
话音落地,客厅里的空气霎时凝固,先前欢脱愉快的气氛一扫而空。
温舒唯不再出声。
丁琦表情也瞬间沉下来。他静默半秒,一伸手,把放在茶几上的那个透明文件袋拿了起来,从里头的一沓资料里找出一张照片,递给温舒唯。
丁琦说“嫂子,你看看,上回你见到的卖花小姑娘,是不是照片上的这一个”
温舒唯接过照片,垂眸。
照片画面中,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女孩儿站在一座欧式花园内,穿着一件精致小裙子,怀里抱着一个洋娃娃,双马尾,蝴蝶结,可爱得像个跌落人间的天使。
“看着很像,几乎一模一样。”温舒唯皱眉,“应该就是她。”
丁琦接回照片沉沉叹了口气,道,“那应该没错了。上回在花里放炸弹,在市中心闹出那么大一桩爆炸案的,就是她。”
温舒唯眉头皱得更紧,“这小孩儿为什么这么做”
谁知,丁琦闻言,竟惊得笑出一声,“小孩儿”
话音落地,屋子里又是一静。
温舒唯“什么意思”
“嫂子,”丁琦把那张照片重新举起来,道,“你知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么”
温舒唯摇头。
“二四年。”丁琦挑眉,“一个孩子,二四年的时候这个样儿,这么十几年过去了,还这个样儿”
温舒唯“”
沈寂静半秒,身子往沙发靠背一仰,没有笑意地笑了,“侏儒症。”
温舒唯瞬间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丁琦把文件袋朝沈寂丢过去。
沈寂抬手稳稳接住,拆开,取出里头的一沓资料,垂眸翻看。
“于小蝶,女,1981年出生,起州农村人。”丁琦说,“七岁时患上侏儒症,停止发育,被父母卖给了当地一个靠走村窜队表演口技为生的老光棍。于小蝶十六岁时,他养父意外坠山身亡,她到了亚城,又被一个有恋童癖的涉黑富商樊正天收养,期间曾经改名为梵小蝶,一直跟着这个富商,名为养女,实为情妇。五年前,樊正天在警方的抓捕行动中激烈反抗,中枪身亡,这个女人就彻底失踪,至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