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袅袅待在太虚宫的这些日子, 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和师祖待在一起。因为她瞎,又实在适应不了摸黑走路, 以至于一直充当着师祖身上的挂件, 走哪儿都是师祖抱着。
    虽然她看不见, 但她总觉得,旁人估计都对他们投来了复杂迷茫又意味深长的目光。
    有时候她还听见过宫人们的碎碎闲语
    “她为什么瞎了是师祖弄的吗”
    “肯定是做错事惹师祖生气了, 受到惩罚了呗。都说伴君如伴虎, 她每天待在师祖身边,看起来风光无限, 但其实风险还是挺大的, 说不定哪天就被师祖给杀了。”
    “那她又是使了什么手段,又让师祖原谅她了, 还天天抱着她。”
    “所以说, 这种手段高明的狐狸精啊, 总能柳暗花明绝处逢生,不是我们常人能揣测得准的。”
    施袅袅“”
    到了快要正式举行祈福莲仙的日子时,夜环空跟她说, 她应该快要看得见了。
    施袅袅开心得窝在夜环空怀里兴奋地扭来扭去,她终于她终于要重见光明了
    要知道, 她自从瞎了后, 每天提心吊胆, 只要一听到祁源夜三个字,或发现祁源夜来到了自己附近,就会格外警惕, 立刻紧紧地抱住师祖。她实在太担心师祖生了什么玩心,一个恶作剧,留下她和祁源夜单独相处,让她瞎了又瞎。
    每每此时,祁源夜就会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然后打招呼“参见师祖施袅袅。”
    他发现施袅袅并没有回应他,搭在师祖脖子上的双手反而箍得更紧。
    倒是师祖看起来格外开心,抱着施袅袅走过来,心情甚好地回他“我待会要去办事,这家伙又暂时看不见,你先帮我在这里守一下她,等我回来。”
    施袅袅一听到师祖这么说,就能猜到周围没其他人了。
    师祖太过分了
    祁源夜道“好。”
    施袅袅把师祖抱得更紧,脑袋埋在他胸前,嘤嘤嘤“我不要我就想待在师祖身边我一刻都不想离开师祖听不到师祖的声音我会很难受的求你了师祖抱着我一起去办事吧”
    祁源夜“”
    施袅袅“呜呜呜师祖不要丢下我跟他单独相处。”
    夜环空大笑,抱着施袅袅走了。
    留下脸色很不好看的祁源夜,有些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又感到自己似乎受到了什么羞辱
    这天,夜环空难得的没有和施袅袅待在一起。
    他虽然每天和施袅袅在一块,吸食着她的日属性灵蕴,体内的那股魔性便被生生压制着没有发作。但每隔一段时间,仍然需要进入冷池之中,彻底地镇住心魔。就好比平日里靠吃药维系,但偶尔,还是得动动手术。
    流月宫的冷池之水本就是由师叔们从寒泉泉水引入,此刻他们身处太虚宫,夜环空便自然去了寒泉处。
    在去寒泉之前,夜环空给了施袅袅一把剑。
    施袅袅刚拿到手时,便感受到了这把剑身上的孤傲寒意,竟仿佛有思想,并不想搭理人一般。她伸出手拔出剑柄,听到了特别的、仿若轻哼的出鞘之声。
    她以前便听人说,有灵性的剑,出鞘的声音都是有着自己的性格、独一无二的。她于是不停地抽出剑柄、再放回去、再抽出剑柄、再放回去,想听听这把冷漠的剑能哼多少次。
    夜环空笑道“公羊青要生气了。”
    施袅袅“公羊青”
    夜环空抓过施袅袅的一只手,带着她摸到了剑鞘,然后一路往下,将她手放在了中间的部分。施袅袅的手指摸来摸去,感受到了这剑鞘上刻着的似乎是半边鬼脸,前面半边,另一半脸折在了剑鞘背面。
    那鬼脸冷冰冰的,施袅袅在抚摸的时候,手指上不断传来森森的冷意,然后,她摸到了一颗眼珠子。
    施袅袅“”
    她想了想,道“公羊青的眼珠子不是被我拿着的吗。”
    夜环空道“你跳舞的时候掉出来了,反正你想要一把佩剑,我就拿来做剑了。”
    施袅袅道“那他不就不能往生了吗”
    之前困在诡眼蜘蛛里的那些魂魄,施袅袅都已经替他们超度,送他们轮回了。唯独这颗眼珠子,她超度了几次都没有动静,施袅袅以为是公羊青还有留恋,不愿意走,于是先暂时没管他,想等着他哪天想通了再送他一程。
    夜环空的手指无聊地戳了戳剑柄上的那颗眼珠,道“他本来就不能了,他和这颗眼珠已经捆绑,绝不会分开了。你若是不管他,那他就永远都是一个眼珠里的灵魂,还不如拿来铸剑,让他的灵魂入了剑,成为剑灵。”
    然后他咧嘴一笑“不过挺有脾气的,看你能不能折服它了。”
    施袅袅的确是感受到了它的脾气,因为她将剑后,并没有感受到剑身有何特别,同她之前平平无奇的普通佩剑别无两样,似乎公羊青将自己隐藏在剑里头,并不愿意出来。
    但来日方长,怎么说也是一把有剑灵的剑嘛。
    她很满意
    施袅袅开心笑道“谢谢师祖。”
    夜环空道“你给它取个名字。”
    “青眼吧。”施袅袅道,“毕竟这把剑是用公羊青的眼珠子做的嘛。”
    她把青眼别在了背后,又问师祖“它长什么样”
    夜环空瞅了眼,道“粉红色的,我是觉得挺丑的。”
    施袅袅“啊”
    什么鬼,一把粉红色的佩剑
    施袅袅觉得她以前读的那些修仙小说都白读了,她还真没听说过谁的佩剑是粉红色的。人家修仙人士,一脸正气、英姿飒爽,在与妖魔鬼怪搏斗之时,于灵活游走之间严肃冷峻地从身后抽出自己的佩剑
    然后是粉红色的。
    bgbg粉粉嫩嫩少女心,精致可爱小宝贝。
    那画面想想,像是个正经修仙人士吗
    施袅袅觉得她大概知道公羊青有脾气不肯出来的原因了。
    她很好奇地问师祖“师祖,你是怎么想到用粉红色的。”
    夜环空道“铸剑的时候卞栾一直在我耳朵边叨叨,左一句女人喜欢粉红色,右一句粉红色适合你,听他说得我烦。”
    哦,然后就妥协了。
    夜环空看着施袅袅的脸,问“你不喜欢”
    “那就丢了重新做一把。”
    “别别别。”施袅袅连忙阻止,不要浪费公羊青好吗,“可喜欢了,很可爱,很特别,最喜欢粉红色了。”
    就是羞耻了点。
    夜环空于是在施袅袅面前扬了扬手,把她从头饰到衣服到鞋子全变成了粉红色,然后去了寒泉。
    毫不知情的施袅袅顶着粉粉嫩嫩的一身,躺在床上睡觉。
    看不见,又没有师祖抱着她走,出去也没啥好玩的,不如睡觉。
    奚冷在外头守着她。
    她躺着躺着,没睡着,听到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宫女的声音,那宫女说话很轻,以至于她听得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祭祀宴的相关事宜高级的侍女都要去”
    她听到几个脚步声远去,应当是奚冷跟那宫女走了。
    然后又是咚的几声。
    是屋内几个婢女倒下了。
    施袅袅立刻警惕地起身,道“谁”
    她看不见,只能用耳朵仔细地听,以及努力感受对方的气息。但来人不止一人,她感受到有好几个人。
    一个熟悉的女声笑道“每天和师祖形影不离的,我都没有机会来找你。”
    施袅袅有些惊讶“罗安祯”
    她疯了看这架势,是打算在太虚宫祭祀宴期间,跑来她房里害她
    施袅袅摸到了背后的青眼,牢牢握住了剑柄。
    罗安祯看了眼身边的人,这几人都是吟风宫地位较高的修士,修为颇高,她很是倚仗,冲他们道“把她带去选拔之塔,快点,趁师祖现在不在。”
    施袅袅想拖延时间,也许奚冷会察觉到不对劲回来,问“什么选拔之塔你带我去那做什么”
    “你不知道”罗安祯有些诧异,随即眸子里爬上了一层阴鸷笑意,“你以为夜家为何能如此人才辈出,始终位居修仙界众世家之首”
    “当年太虚宗门的掌门夜涟,定下了一条规矩,夜家应进行残酷的生死决斗,优胜劣汰。战败的弱者,不配成为夜家子嗣,应牺牲充当肥料,成为促使强者更强的垫脚石。”
    “他创造了选拔之塔,每一辈的所有孩子全部集中在一起,进入塔内战斗。当然,只选一个,人数太少,终究不保险,万一这一个出了什么岔子,死亡或是入魔,就十分可惜了。所以每一次能活着从塔内出来的,是三个人。”
    罗安祯笑道“夜家的孩子,从九岁开始便要进入选拔之塔比拼,每三年比试一次,一直到十八岁,方可不再参与战斗。在这一辈活下来的孩子们全都到了十八岁之后,最强的三人位居高位,其他人则退入幕后,广纳妻妾,繁衍数量众多的下一辈子嗣。”
    施袅袅想起了镇压师祖入寒泉的三位师叔,所以,那三位师叔,便是上一辈活到了十八岁之后、并且实力最强的三个
    罗安祯似乎十分赞同夜涟定下的这条制度,言语间满溢赞赏之意“夜涟掌门定下的规矩,当真是万里挑一王。其他家族正常生育后代吧,其实人数也不多,有人平平、有人优秀。可是夜家广生子嗣,再相争相斗,最后活下来的一批人数,实际和其他家族的后代人数是差不多的,但质量却远远不同,夜家活下来的后辈,都是个顶个的优秀。比如我们师祖,啊,绝对是夜家继夜涟掌门之后,最最最优秀的人”
    她继续道“在夜涟掌门飞升成仙后,太虚宗门日益发展壮大,而加入太虚宗门的其他二十七宫,也效仿太虚宫的继任制度,纷纷打造了各宫自己的选拔之塔。但太虚宫的这座,是历史最为悠久古老的,师祖当年可就是从这座塔里出来的。”
    她走过去,伸出手,指甲划在了施袅袅的脸庞上“那里头怨念深重,若非选拔之日开启,其他时间进去的人,都是有进无出。”
    “更何况你还是个瞎子,哈,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来。”
    施袅袅在心里叹了口气,都听这个女的说七说八地说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人来找她。
    卞栾陪着师祖在寒泉,奚冷被引走了,但凭她的谨慎,察觉不对劲应该就会立刻回来了,大约是被人牵扯住了。
    在罗安祯身旁的人,施袅袅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深厚气息,修为应当比自己高了不少。
    施袅袅继续拖“可是我听说师祖每次选拔,都把所有人都杀了呀,如今的掌门是怎么活下来的”
    罗安祯已经不想再跟她解释了,道“带她走。”
    “等一下”施袅袅道,“反正我都要死了,求你了,满足一下我的求知欲嘛。”
    罗安祯于是瘪了瘪嘴,还是跟她说了“每一次有师祖参加的选拔之塔,从里头走出来的,从来只有他一人。但在他之后,还是有几个比他小上许多、没有同他一起参加选拔的孩子啊,夜清行掌门出生时,师祖都已经在寒泉里了。”
    嗯,其实,这种事情是完全不需要解释的,但是施袅袅实在想不出什么问题来拖时间了。她只好端出自己脚丫棋子加镇魔抱枕双重的重要身份,劝罗安祯“罗姑娘,别这样冒险呀,我出了意外,师祖不会放过你的。你还不如”
    “师祖根本不会知道是我做的”罗安祯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他那样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你死了就死了,他顶多少了一个宠姬,再找一个就是了,还要为你追根究底吗”
    她话一说完,旁侧的几名修士便走了上去。
    施袅袅只感到一阵风袭来,身子便软了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朦朦胧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背上有把粉红色的剑要卸下吗。”
    “没有剑灵附着的气息,似乎是把普通的剑。”
    罗安祯“花里胡哨的,不用管,竟然连把剑都要搞成这种颜色来夺人眼球,心机”
    施袅袅醒来的时候,觉得很冷。
    耳边一直响着嘈杂紊乱的窃窃私语,好像无数人正围绕在她周边,低声耳语,听不真切,又分外扰人。
    她在地上摸爬了一会,四处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应当已经被罗安祯丢进太虚宫的选拔之塔了。
    施袅袅在之前,完全没有想到,太虚宗门的继承人选拔,会是如此变态残忍的选拔制度。
    将一群尚在懵懂天真阶段的小孩,彼此皆是血肉至亲,一块儿长大,一块儿玩耍,互相喊着兄弟姐妹,丢在一起,进行残酷的淘汰生存比赛。
    简直泯灭人性。
    师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吗
    从出生开始,便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纵使父母都无法为他保护,只能靠自己的能力说话。必须变强,不断地、不断地变强,否则,连活下来的资格都没有。
    她一边想,一边往前摸索,想要摸清这里的结构,找找看能不能出去。这座塔似乎在不举行选拔之赛的日子里,使用了特殊的咒符封印,在此期间待在塔内,会灵力尽失,根本使不出什么术法。
    她走着走着,身子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耳边掠过了一阵轻笑。
    似乎是哪个魂魄,故意过来撞她。
    然后是更多的魂魄,将她围绕其中。
    纷杂嘈语变成了重重叠叠的笑声。
    她的身体仿佛被当成了皮球,被这些魂魄们踢来踢去。
    施袅袅看不见,只能靠感受和听力来躲避,倘若对方只有寥寥几位,她便能通过对方移动时细微的空气流动、亦或穿过实物之间的微微声响,甚至是这毫不避讳的笑声,来辨别对方的方位。
    但数量太多了。
    她感觉数不清的魂魄挤在这座塔里,四面八方都是风,里里外外全是笑声,辨别不了,感知不出,因为东南西北上下左右,每一个方位,都飘着一位充满恶意的魂魄。
    她躲避不了,抵抗不了。
    身子被这边用力地推出,施袅袅闷哼一声,那力道大得离奇,震得她感觉五脏六腑都晃动了一般。然后身子尚未落地,又被另一端的魂魄重重抛回,她能感觉到是好几个魂魄同时丢她,连脑袋都被撞得晕头转向。
    施袅袅的身体被不断地在魂魄们之间打来打去、踢来踢去、丢来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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