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治本的办法,她还另有些准备,需得人配合。

    “千万不可走漏风声,不然被他们查起来”顾青山也有些胆战心惊,她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与我无关。”顾皎起身活动手脚,“我日日在小庄上,手无缚鸡之力,能干啥”

    话刚落没多久,庄子门口却起了好大的噪声。小子跌跌撞撞跑进来,“夫人,外面来了柴大人和王老爷,说要讨你几桩罪。”

    顾皎瞪眼,甚罪

    小子便说了,王老爷请了柴大人和城守来庄前。他们不进庄子,反而敲锣打鼓地,要周围庄户都来庄前,要将龙口饥荒的首恶给除了。还拿出什么讨伐的文章,说夫人奢靡无度,贪图厚利私藏军粮等等。守门的见势头不对,已是将前后门紧闭了,但外面喧嚣得很,人心惶惶。

    顾青山脸色一白,没想到王家居然狠毒如此,更想不到他们当真敢对将军夫人下手。

    温夫人差点站不住了,抓住顾皎道,“赶紧让许星带你走。”

    顾皎摇摇头,整了整衣衫,“我出去看看。爹,娘,你们留在这处就好。”

    走了两步,杨丫儿和含烟要跟着去,她却道,“你们也留这里。”

    顾青山追出去,“你要做甚”

    顾皎看着他,道,“爹,我无事。他们若当真要杀我,直接来杀便是。可偏要聚众宣读我的甚罪状,无非是要反转舆论,令大家仇富,借众人只手来灭我。我便不信了,几千双眼睛看着,还能颠倒黑白了”

    顾青山却道,“皎皎,你不知人言可畏,又不知人饥荒起来的时候,哪儿还有余力思考”

    “可他们却要晓得,我若死了,这平地更无人可给他们活路。”

    许星上前,“你当真要去”

    “去”她道,“我就此走,你倒是能保我命。可王家人连同柴王八蛋,保准儿将脏水泼将军身上去。”

    许星点头,“走吧,我陪你出去。”

    “去”

    一派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模样。

    只出了东院,果然听见许多人声。

    顾皎道,“便只去墙头瞧瞧。”

    许星咕哝一句,当真还以为不怕死,结果还是怕的。

    谁不怕不过是火中取栗罢了。

    顾皎在一阵阵的声浪中上了围墙,一探头出去,下方果然聚集了乌黑一群人。

    王老爷和王少爷被衙役围在当众,柴文茂和城守却骑马远远地站大路上,颇有些看戏的意思。

    顾皎心里有数,这是将王家父子推出来做恶人了。可见,那两人还是有些忌惮的。

    那王少爷见顾皎出来,更来劲了,声音更大。

    “奢靡无度,耗费银钱数千修路。现兵士驻守河口,天寒无粮。顾皎借将军之名,私藏军粮”

    “顾皎,你认罪是不认”王老爷问,“龙口数家,为支持王爷大业,仓底都尽了。只你,居然还有余粮谋夺民心,你想做甚”

    几桩大罪名目扣下来,谁也是挣不脱的。

    顾皎沉默了一下,待要回答,却见顾青山领着几个年老的管事将正大门开了一条缝冲出来。

    “姓王的,你要作甚”顾青山问。

    王老爷有些瑟缩,但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硬着头皮道,“顾青山,你虽有善人之名,却养出娇奢无度的女儿。有罪”

    “私藏军粮,更是大罪。”王少爷也顶着问。

    顾皎朗声道,“奢侈和私藏军粮便是我的罪”

    “对”

    “我不问你们,我只问下面的父老乡亲,你们信吗”

    庄人中多妇孺和老者,虽日日吃着顾皎的饭,却有些疑惑起来。是啊,为甚她要白养许多人哪儿来的粮食这一迟疑,便成了势。

    王老爷旁边的管事趁势道,“大家都是不信的”

    “放屁”顾青山怒目。

    “你是她爹,你当然帮她遮掩”

    “闭嘴,我来”人群里传来一声爆喝,然后是雷鸣般的咳嗽。

    人群分开,须发皆白的几个老者出来。有顾家的三爷爷,也有常来工坊中吃饭的老大娘。

    三爷爷直冲着王老爷问,“我家夫人修路,使的是顾老爷的银子,耗的是自己的嫁妆银子。没白用劳力,上工的人按点儿给钱,按天吃饭,奢侈在哪里那路铺出来,用的是甚田里不要的泥蚌壳,奢靡在哪里路修好了,谁没走过收你过路钱了吗运军粮的时候,路被压坏多少次你数过吗谁免费修的收你过路钱了红口白牙,张口谎话我家夫人头上戴了啥身上穿的啥堂堂将军夫人,从头到脚一身加起来,没你老婆一件衣裳贵你无耻”

    “无耻”老妇跟着啐了一口。

    顾皎见三爷爷出来说话,鼓噪的人群仿佛又疑惑了些。她高声,“爹,多说无益。开小庄门,请王伯伯和柴大人进庄查探一番吧。”

    侵门踏户,如同抄家。

    顾青山惊了,王家父子也未料到她这般爽快,有些演不下去。

    顷刻间,静默如同寂夜。

    柴文茂却高声道,“不愧是将军夫人,果然深明大义。能敞开大门,解了大家疑惑,避免民愤,也是好事。”

    “柴大人,要进门之前,却请你留下一封手书。”顾皎道,“若你找到我私藏的军粮,粮食如数交予你,你可取我人头向王爷请罪。若没找到,还请你将近来发生的事如实写下,呈报王爷,求个公道。”

    柴文茂轻笑一声,“夫人,柴某从不和人做无谓的意气之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顾皎咬牙,这是什么不要脸的王八蛋啊然而无法,形势比人强

    今日这门不开,培养了许久的民心便也废了。

    开门。

    小庄沉重的木门,大开。

    顾青山面色乌青,两眼红丝如血。

    王老爷从他身侧过,啐了一口,“你也有今日。”

    铁蹄踏入百年石头小庄,前后正院被闯入,地板敲开,石仓门打开,左右厢房和院子门也没保住。

    一番倒腾,只搜出库里千来斤的红薯种和稻种。

    跟着进来的几个乡老心不忍,老泪横流。

    偏将有些下不了手,转眼看着柴文茂。

    柴文茂却无所谓地笑笑,“周围再给我掘地三尺。”

    兵丁们到处掘墙,挖地,将庄子周围修整好的小路翻开,又去坡坎上检查有无地窖。

    庄人们亲手修的路,砌的水渠,打平整的田地,眼睁睁看着被人翻弄得乱七八糟,原本的疑虑全废了,只剩下恨。

    特别是当乡老们出来,说夫人库中剩的种,恐怕连明春也对付不过去了。

    便有一年轻的媳妇子哭出来,她一哭,一路人都跟着哭。

    城守见势头不对,冲柴文茂打了个眼色,要收队走人。否则情势变化,他们这几十个人,可斗不过几百上千的人。

    柴文茂明白他的意思,颔首。既然顾皎果真无粮,又被这许多饥民包围,怕是不死也得死了。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便当真收队。

    士兵立刻集合,整队要走。

    柴文茂状似无意道,“没找到军粮,并不代表夫人无私藏。不如封了关口,禁行商和庄人进出,才能绝后患啊。”

    这便是要将龙口平地人关在冰天雪地的荒原里,全饿死。

    突然,一个小儿捡起地上的泥土疙瘩,丢到路中间,一声,“你是坏人,夫人和我们一个锅里吃饭。”

    只一秒钟,接二连三,泥浆倾泄。

    人群的最后面,隐了一个布衣的中年人和一个瘦巴巴的蒙面少女。

    那少女看着慌忙走远的马队,道,“她果然比我强多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龙口的心,已经牢牢地打下了将军夫人的名字。

    “先生,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帮她一把吧”

    “不必。”老者摇头,“她操弄民意易如反掌,应是早就想好退路,绝不会饿死的。不枉我千里迢迢,亲来看一眼。”

    少女不解,然扶着先生往外走,行走间,却见汹涌的人群里,有几个矮着身体的人藏在其中,紧跟着那些马匹而去。那动作迅速轻快,不是长年累月的训练,绝出不来这般效果。只在先生身边,偶尔见着一个而已。

    她心服口服。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第二个顾皎,只多了一个温佳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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