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应无大碍。

    这般,那工坊便当真开了大锅饭,日日红薯白米做粥,配上小咸菜,让庄上的孩子们随意干些活儿来抵饭钱。

    小孩子能干多少活无非是找个借口支持罢了。

    庄人感念恩情,日日见了顾皎便赞她好心。

    可后面却有些控制不住了,只因其它庄上听见还有这样好事,妇孺们拖家带口的来,个个孩儿面黄肌肉,缩在单衣里瑟瑟发抖。庄人们要赶走,可到底是有些不忍心的。

    顾皎叹口气,一并都给了。

    柴文茂听了,也只笑一声,“妇人之仁,惹祸上身。”

    顾青山却不得不出手了,召集商行的各位开会,提议开仓放粮之事。他道,“我知大家仓中存粮不多了,得备着一两年收成不好的份。可现在庄户着实困难,拿着钱也买不着米,更不用说无钱了。咱们斟酌一番,自愿自觉,愿意出多少便多少,好歹能救许多人命。”

    王少爷便阴阳怪气,“顾老爷为了帮将军夫人解困,何必拉这么些人下水她有那善心,养活整个平地人,又如何没得那本事,说甚大话”

    顾青山气得脸发白,王老爷拉着王少爷走了,剩下几个面面相觑。顾青山又道,“人当真饿得要死,便不怕死了。想想去年龙牙关口的辜大”

    那几位打了个寒颤,均艰难地分了一些存粮出来。只他们也说了老实话,“顾兄,你善人的名声在外,确要主持这样施粥的事。可咱们当真被那姓柴的刮得一干二净了,都指着来年复耕后过活。你去,你”

    顾青山咬牙,“放心,将军必无事。只要他建下大功,王家也就完了。”

    不两日,果然商行发起了施粥饭的活动,分散在各个庄子上,但只给小孩子两餐,连续半个月。希望各家的男人们,在这半个月里想想办法,或者下河捕鱼,或者上山抓兽,度过难关。

    只那些放粥的人家见势头不太对,有条件的,纷纷收拾细软,奔城中的别宅去了。

    于是,家家都放了粥,唯王家不放。

    事情起了变化,乃是在王家庄上。因王家庄不放粥,庄中的妇孺儿童还能去别处蹭些,可男人们到底要面子。都是一辈子自干自吃的,还要脸,底线没破,不太干得出不要脸不要皮的事情,便组织起来进山捕猎挖野菜。

    本来如此混着,日子也还是过去了。可不成想,近处的林子也是王家的,不准他们入,只驱赶着去更深的山里。山路陡峭,雪滑得很,失足摔死了两人。

    临界点的情绪瞬间被点燃,那些庄汉选了两个领头的来,将尸首抬着去了王家庄门口,要偿命。

    原本都是同族,可后来子孙繁衍不断地分出去,除了一致对外的时候还算一家人,现在已经没人想什么一家人的事。吵闹了半晌,不知谁喊了一声,“掀了他家门”

    都活不下去,便什么都不顾及,当真动起手来。

    王老爷和王少爷自然也早领着家眷去城中的宅子,避过了祸事。

    可消息传出去,庄子被砸得稀烂,家具银钱能搬的都搬走了,仓库里还存的一点子东西也被清得干干净净。

    王老爷吓得屁滚尿流,哭到城守面前,只说出了土匪,要城守剿匪。

    剿匪二字一出,整个平地人都怒了。

    杨丫儿愤愤地对顾皎道,“一个老祖宗下来的,家谱上都是有名姓的。只隔了很多房,他家富,别人家落败而已。对自家人都这么下狠手,那些外姓的就更惨了。还说甚土匪自打咱们将军来,就没土匪了。都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别说了。”含烟劝,“夫人已经很难了。”

    “无事。”顾皎道,“天儿冷,我也出不来远门,听你们说说外面的事情也好。”

    含烟其实是担心的,“夫人,平地这般乱,你看要不要搬去城里”

    顾皎摇头,“不必,我在这儿,更安全些。”

    城守和裴大人收了王老爷许多钱,不好甚都不做,便派了一队衙役进王家庄,对着庄人问询。若是心平气和答了的,放过;若是显出忿忿之色,言语中带着怨愤的,便绑起来。

    “我是他二大爷,不是土匪”那人吼起来。

    衙役哈哈大笑,“现在,我才是你二大爷。”

    可笑声没过,便见得一线血液飙出来,撒得四面都是。那衙役整个僵住,双手去捂颈项,却依然捂不住,最终倒在雪地上。

    剩下的几个衙役吓得要死,赶紧团团围起来,可周围除了沉默愤懑的庄人,只一个壮年的汉子手执柴刀。

    那沉默,积蓄了无限的怒火,一瞬之间便能窜出万丈的火苗,焚尽世间一切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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