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天。

    长庚悄悄抬眼,却见自家夫人即便站在郡主身后一步,却也将腰板挺得直直的,他忍不住也挺了挺腰。

    女眷们出小庄,门口七八架大门车等着,丫头们一个个扶助上去。

    顾皎和朱襄一车,撩了车帘看外面翻起来的稻浪。现七月头,稻子的浆也结实了,逐渐有点泛黄。宽爷和唐百工那一帮子人早被周志坚挪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但却留了话。这会儿到处放水,等着地干了后,又该收稻子了。

    朱襄缓缓打着扇子,“收个麦,你卖什么关子呢搞这样大的阵仗。”

    顾皎抿嘴笑,“只是凑巧了。”

    “巧”她玩着扇子,“哪儿来的那么多巧”

    “当真是巧了。”她看着远处的山影,“咱们龙口老天爷厚爱,有山有水,旱涝不沾,又百草丰茂,没人知道饿是什么滋味。不过,我家里人爱闹腾”她一笑,“不知襄姐知道不,我家老祖不爱读书写字,喜欢钻山,结果在山里找到一颗老茶树。”

    “听郡马说过。”柴文俊废话多,看了那几本厚厚的地方志后,无事便和她啰嗦一些杂事。

    “那就是了。那老茶树,便是咱们家几百亩茶园的老祖宗,后来又分了许多给别人家种,才有现在的龙茶。我爹年轻时候琢磨改良茶园,也喜欢往山里钻。”顾皎拉着衣衫的带子,在手指上绕来绕去,“经常一去就是好几天,和猎户吃住都在山里。不拘是野物,地里长的什么都吃,就遇上过一样好东西。”

    朱襄停了扇子,“什么”

    “叫薯的。”顾皎道,“那玩意长在土里,地上只一片藤,什么都看不出来。还是个猎户,有次去扯,扯出来几个拳头大小的东西。他饿得实在厉害,烧了吃,有些软糯,有点儿甜味,还真能顶肚子。”

    朱襄立刻来兴趣了,盯着她道,“能吃的呀山里这样的东西倒是多。”

    “他给了些给我爹,带回来,随手丢在茶园子里,就忘记了。过段时间去看,长出来好大一片。他好奇呢,挖开看能结多少,结果还真不少。”顾皎睁眼瞎话,说得活灵活现,“当时就想了,这东西好长,如果能将涩口的味道改良,产量弄弄高,养成粮食那一类的,该多好。”

    朱襄算是听出音儿来了,今次收麦是借口,正主儿是那个叫薯的东西。

    然自古以来,能供人吃的主食便只五谷。若当真能培育出一种堪比五谷的粮食,乃是天大的功劳。

    顾皎碰了碰她的胳膊,兴奋道,“襄姐,我爹独个儿琢磨了许久,还跟其它几种根菜扦插,搞了许多年才终于养活了一点。奈何那玩意吃口一般,吃多了还容易有不雅的气味,又比不上白米饭和精面粉养人。他其实一直很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种下去。”

    “我爹说将军既然在筹军粮,不如将薯列进去试试。年头的时候,将军走得着急,没来得及给他商量。咱们都拿不准,他最后拍板,说反正山地荒着也是荒着,先种下去试试。后来将军从郡城回来,为军粮烦恼,我本想告知他。可爹说军粮的事儿戏不得,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干脆趁收麦,请郡主和世子爷来瞧瞧,再邀请商会的叔叔伯伯们一起,免得跑二趟。若是大家看了,觉得还成,咱们便将它搞起来。若觉得不成,再想其它办法凑粮食。”

    朱襄靠在马车的壁上,看着顾皎。她大眼睛泛灵光,黑白分明,如稚子一般单纯。她这般说话,仿佛一切都是巧合。可朱襄知道,这丫头片子恐怕不晓得在背后盘算了多少。

    她伸手捏捏她的脸颊,既爱又恨,“你个小丫头,用起姐姐来,一点也不手软呢将我和世子请来,是不是要借咱们的名,将那个什么薯纳入军粮采购恒哥当真不知”

    入了军粮采购,有世子和郡主做保,那些地主商人心里就踏实了。而种只顾家有,自然是要大大地赚一笔。

    顾皎没避开,只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延之当真不知道。襄姐,不可以吗”

    朱襄正色,“可以不可以,我现说了不算。需得看到实物,再商量。”

    顾皎开心了,“那是自然。将军一心为老王爷办事,从来不肯徇私的。我自然也不能儿戏,坏了他对王爷的一片心。等下咱们现场采收,只要姐姐说一个不好,咱们就不干。说起来,我那些鱼塘养了好多鱼,正好可以弄去喂鱼也是行的。”

    说完,顾皎从车旁边的小箱子里摸出来一个小木盒。她眼睛笑得成一双弯月,将蜜渍过的红薯干往前递了递,“爹提前送了一筐子给我,我让勺儿丫头做了些小食解馋。不如,咱们现在试吃吃”

    朱襄看看那盒子里红亮如同琥珀,又散发着一阵甜香,指头粗细的脯状物,眯了眯眼睛。

    这臭丫头,走一步算三步,处处掐着她,着实令人不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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