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的赏赐很多,再加上有个孙藏那样的舅家,四时礼物总是不少,是以虽比不上京中贵人,宋星遥手头也比普通富家娘子要宽绰些。
    东西一多就要登记造册入库,因着信任,这桩差事向由莺香负责,要动手脚也很简单,登记造册时漏记些数量,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就少了,她也聪明,不窃银钱只取吃穿用的东西。譬如这几个月宋星遥生病,送到她屋里的东西多是药材和补品,她悄悄取走一点,也没人真会去秤到底少没少。盗走的东西,或用或卖,都归了她母亲弟弟。
    莺香做得隐秘,小辫子很难揪,即便发现一两起,拿的都是些小东西,要发落也没由头,宋星遥便让燕檀一桩桩都记下,并没马上发作,积攒至今。
    “娘子,奴有苦衷,求娘子开恩。”莺香眼圈顿红,泪水滑落,“奴家中上有寡母下有弱弟,家境本就贫寒,我那母亲又好赌成性,家中不止没有进账反倒欠下一屁股债,只靠我每月月银贴补,可我弟弟有疾在身,这点月银杯水车薪,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宋星遥垂眸,似有不忍般轻叹一声,道“你母亲欠了多少钱”
    “奴东拼西凑已还上不少,如今还少五两银。”莺香抹着眼泪道。
    “难为你了。燕檀,取五两银给她,另再给她两贯钱。”宋星遥缓缓起身,又朝莺香道,“这五两银给你还你母亲赌债,两贯钱给你日常开支,够你撑上一段时日。”
    莺香捧着小册子,连谢都忘了,只怔怔道“娘子”
    宋星遥走到廊下,遥望四方庭院上那一块小小的天空道“你曾救过我,又和我有数年情份,这册子上记的事,我不再追究。”
    莺香大喜,双腿一曲,刚想跪下,却见她拂袖转身,冷冷看着自己。
    “但我这里不能再留你。”宋星遥道,“燕檀,去请刘妈妈过来,把莺香带去外院。或卖或留,交给刘妈妈作主。”
    莺香直接瘫倒在地,嘴皮嗫嚅唤着“娘子”,求情的话在宋星遥冰冽的目光下却吐不出口。她虽卖身宋家为奴,但在宋星遥屋里吃穿住行都是好的,去了外院,不论是卖是留,等待她的都不是好日子。
    宋星遥走出扶廊,全身置于灼阳下,再不看她,心中亦无扫除隐患的畅快,只是想着
    此再入长安,料来已是不同。
    长安七月,天已大热。
    裴远坐在林府的花厅里,手边是一盏消暑的酥山。酥山淋着奶白的牛乳,洒着果脯果仁碎,看着可口至极,不过裴远一口未动,他在等人。等的时间久到让他有些不耐烦,他便从怀里摸出只女人绣鞋翻来覆去看。
    一只纤白的手忽从他背后伸来,趁他失神之际抢走那只绣鞋,接着便是串银铃般的笑语响起。
    “我道裴远哥哥在看什么,原来是女人的鞋”
    裴远转头,果然看到张宜喜宜嗔的笑靥林家上下最疼宠的女儿,他挚友林宴的宝贝妹妹,林晚。
    他与林宴七年前相识,连带着和林晚也熟稔,只不过近年林宴人在终南山,他们走动得少了,裴远近两年没见林晚,如今一见才发现这丫头已过及笄之年,出落得越亮水灵,不是记忆里只会赖在两人身后的小女孩了。
    “还我”他起身朝她伸手。
    “裴远哥哥这是看上哪家娘子,把人家的绣鞋都藏在身上”林晚哪肯,樱唇微翘地打趣他,可到底不比裴远身手敏捷,一句话没说完手里东西就被他抢回去,她便撅了嘴不悦道,“小气”
    裴远把鞋藏进怀中,这才露出浅笑“你阿兄呢他约我来此,怎不见人”
    “我阿兄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都难见他一面。”林晚眉头轻拧,眼中流露薄怨。
    “所以是你借他之名把我诓来你家”裴远亦蹙了眉头。
    “我就想知道阿兄最近在忙什么,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应该了解吧”林晚微仰下巴,颐指气使道。
    “你是他亲妹子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我才回长安不久,都没来得及和你阿兄一聚。”裴远坐回圈椅,不睬她惯有的娇纵。
    林晚敲了下桌面,恼道“你不是去了趟洛阳洛阳有什么特别的我阿兄过些日子也要去,还不肯带上我。”
    “他才回长安没多久,又要去洛阳所为何事”裴远微诧。
    “我要是知道就不找你打听了。从终南山回来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修行修得都快不食人间烟火”林晚在裴远对面坐下,闷闷道。
    “变了个人”裴远不解。
    “你见着他就知道了,他变得让我有些”林晚斟酌了一下字眼,才道,“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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