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泽其实真的没什么心情波动。
    他和贺邵承下了两局象棋, 一局他赢,一局贺邵承赢。电视再随便放点新闻, 也就差不多到该睡觉的时间了。两个人都是下午冲的澡, 此时也没别的事情, 直接回房间睡觉就好了。
    但偏偏贺邵承误以为他把心思都憋着了, 晚上睡觉时伸手就把么儿拉到了怀里, 然后抱上。
    尽管屋里头开着空调, 陆云泽还是被热得出了一身的汗。
    身体没什么动弹的余地, 仿佛被贺邵承牌八爪鱼裹住了一样。他一晚上做梦都是贺邵承少年版的他, 成年版的他睡醒了再睁开眼, 也是这个人。
    陆云泽扁着嘴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喂,你醒醒。”
    “嗯”被么儿从梦中喊醒的贺邵承还有些意识恍惚,但是胳膊和腿都没松开,“么儿你怎么还没睡”
    “都已经早上六点半了。”他继续戳了戳贺邵承的腮帮子,那里并没有多少肉, 再往下戳戳就戳到骨头了,手感和他自己的脸颊差远了。不过他还是挺喜欢这样玩贺邵承的, 尤其这个贺邵承还很乖,怎么给他戳着也不反抗,“你快松松, 我都被你热醒了。”
    贺邵承眨了眨眼,又迟钝地“哦”了一声,终于肯把手放开了。
    得了解脱的陆云泽第一件事, 就是往边上一躺,小毯子踢掉,整个人变成“大”字形开始吹空调。
    他一般都要睡到八九点才起,今天六点多就醒了,其实算难得醒得早了。虽然头还有些混沌,不大想起床,但醒了也就是醒了,于是便睁着眼睛瞧天花板。贺邵承怕他着凉,又把毯子拉过来了一点,轻轻地盖在了么儿的肚皮上。他坐起了身,接着又穿上拖鞋,先去浴室里刷了牙洗了脸。
    “么儿,起来么姥爷就在楼下烧早饭,他问你要不要。”
    “今早吃什么呀”陆云泽又翻了个身,侧在床上懒洋洋地问着,“我不想只喝粥。”
    “昨天的面糊做了煎饼。”贺邵承看着么儿这样犯懒的样子,眉眼中的笑意就出来了,“起来吧,我去给你切黄瓜丝。”
    床上的人这才肯动了,还打了个哈欠。
    他的腿晃了下来,又细又白
    ,虽然没有贺邵承的腿长,但看着也丝毫不会觉得短。白嫩的脚掌又蹭了蹭才套上了拖鞋,刚站起来就被牵住了手。陆云泽眨了眨眼,瞧了瞧过来拉他的贺邵承。
    “去刷牙洗脸。”贺邵承垂眸看着么儿的面孔,又抬手帮他擦去了眼角的一点污渍,“吃完了饭,我们出去走走。”
    “嗯。”陆云泽自己也揉了揉眼睛,乖乖地去浴室里头了。
    他咕噜咕噜刷着牙,白色的泡沫都沾到了唇角,楼下厨房则传来“咄咄咄”的声音,是贺邵承在切黄瓜丝和胡萝卜丝。曾姥爷也高兴,因为自从放了暑假,外孙天天睡到他出门时才起,已经好些天没一块儿吃个早饭了。他会做煎饼,那面糊在锅里淌一淌就出来一张,又薄又圆,还烘得干干的。
    贺邵承切好了蔬菜丝之后就先裹了几个出来。
    这样的吃法在他们这边不怎么常见,山东那儿吃煎饼也只是裹大葱,裹菜丝这种吃法连曾老头都是第一次见。他先拿了一个,瞧了瞧,里头还加了菜市场买来的花生酱,瞧着似乎是不错。一口下去,清爽极了,又带着点花生酱的味道。
    “么儿想的念头”他吃了这一个,问了问身边正在裹煎饼的小贺。
    贺邵承点头“嗯。”
    “嘿,他果然是个馋猫。”曾姥爷笑了,又去把最后一点面糊做了出来。
    陆云泽在上面磨蹭了一会儿,下楼时煎饼都已经裹好了。
    他去冰箱里拿了牛奶出来,给自己、贺邵承还有姥爷分别倒了一杯。夏天的早上喝点冰牛奶也很舒服,三个人就这样坐在一块儿吃了一顿。
    天气热了,这种蔬菜丝的煎饼还特别清爽,曾姥爷搭着粥都吃了五六个,剩下的更是被两个小伙子消灭得一干二净。他打了个饱嗝,又喝了最后一口牛奶顺顺肚皮,这才把碗碟收到厨房里,准备去厂子上班了。
    贺邵承想先去把碗洗了,但陆云泽不肯,就只加了点水先泡着,“你不是说要出门走走的吗现在刚好太阳还不晒,碗回来再洗。”
    “行。”贺邵承看了看外面,觉得也是,便和么儿一起换了鞋,带上钥匙,就穿着轻薄的短体恤和短裤一块儿压马路去了。
    他们这种小城市,没什
    么夜生活,所以大部分居民都起得很早,早晨七点多,路边就热热闹闹的什么摊子都摆出来了。早餐摊尤其诱人,弥漫着属于这个城市的烟火气息,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坐在一块儿,一边吃一边聊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如果他们早晨没在家里吃那一顿,出来弄点也是个不错的想法;但这会儿两个人都吃饱了,就没有再看那些摊子,直接去菜市场那边溜达了。
    “我想给家里添点小菜”陆云泽一边走一边瞧着,“不过就是天太热,贺邵承,你想吃什么荤菜我不大想吃红烧肉了。”
    “盐水鸡”贺邵承也没什么念头,他吃饭都是有什么吃什么,对于荤肉更是来者不拒。
    “啊不想,要不我们去买一条鱼,回家清蒸。”
    陆云泽絮絮叨叨地说着,每天都在钻研怎么吃饭,也怪不得曾姥爷总笑着骂他是馋猫。
    一大早过来卖鱼虾的人不少,都是放在那种红色的,长椭圆形,居家必备的泡脚盆里,边上再通一根氧气管。夏天也是个吃虾子的季节,不过农村河里捕来的虾卖到县城就要六七块钱一斤了。本来河虾也很难捕,所以无论什么时候,虾都是个精贵的东西。
    陆云泽瞧了瞧,又想买点虾回去,给贺邵承还有姥爷做一顿虾饺。只可惜之前五六月份都在发大水,错过了吃籽虾的季节,现在基本没什么带籽的河虾了。有的虾运到县城里后状态也不大好,已经侧躺在那里踢脚脚了。他又挑了挑,这才买了一斤稍微大一点的河虾,七块钱。
    贺邵承在边上付账,陆云泽把塑料袋拎上,继续买鱼去了。
    鱼的品种也很多,都是野生的,所以体格比较小,但味道就比后世养殖的鱼要鲜美多了。只是他不爱吃有刺的小鲫鱼,因此直接就瞧起了桂鱼。桂鱼这种捕捉到的更少,整个菜市场水产区就那么几条,也都小小的,一斤半的样子,算下来要八块钱呢尽管去河边渔户那边直接买估计就只要四五块了,但是为了一条鱼回乡下去肯定不划算,他们家手头也不缺这几块钱,贺邵承便又付了账,给了一张大团结出去。
    “现在就杀了带回家”他们两个自己都不会杀鱼,陆云
    泽扶着下巴仰起头瞅着贺邵承,“可是杀了之后就得先烧了。”
    “不用不用,我这边给你杀好,你拿回家直接放到冰箱里。”那卖鱼的妇女动作很麻利,直接就用网兜把鱼兜起来了,“放到今天晚上都不是问题的。”
    “诶,那行,阿姨你帮我们清理一下,尤其是鱼鳞”
    “好嘞”卖出去一条八块钱的桂鱼,她也高兴,这就用刀背把鱼拍晕了,接着则直接抵着鱼尾刮了起来,整层鳞片都直接削起,刀工特别帅。陆云泽拍拍膝盖站了起来,这菜市场的路也不怎么干净,地上都是水。他往后退了几步,又瞧了瞧身边的贺邵承。
    “唔,太阳大起来了。”
    “等会儿再散散步就回去。”贺邵承抿着笑看着么儿,把钱包收在了裤子口袋里,“还想买别的吗”
    “要蒸鱼的话,我们再去拿点小葱和生姜回家。”
    一条桂鱼被拍晕后就没了知觉,只是破开肚皮时候又挣扎了几下。所有的内脏都清理了个干净,鱼线也挑出来了,角角落落的鱼鳞更是刮得干干净净。阿姨把鱼卵泡留给了他们,这条桂鱼还是个妈妈,肚子里一包鱼籽都在呢
    陆云泽笑眯眯地拎上了鱼,和贺邵承一块儿往卖菜的地方去了。
    蔬菜就便宜多了,都只要一毛,两毛,而且一大早的蔬菜都特别新鲜,让他忍不住拿了好几种。贺邵承在边上,又是付钱又是拎袋子,和么儿配合得比许多结婚多年的夫妻还要默契。
    两个人拎满了东西,这就往回走了,陆云泽还在和贺邵承聊回学校打篮球的事儿。贺邵承也带着些笑,格外耐心地听着么儿说话,再时不时的回应一两句。他的注意力似乎全在陆云泽身上,彼此拎着的塑料袋也不断晃动着发出摩擦声响,然而只是刚走到菜市场门口,他的脚步却是忽然一顿,眉头也皱了起来。
    陆云泽感觉他没跟上,才侧过头呢,就发现贺邵承拽住了身后一个穿着花衬衫喇叭裤的中年男人。
    “怎么”
    贺邵承的面色很冷,只见这个男人手里已经拿住了他的皮夹,下一秒就能收到自己口袋里溜走了。他也没想到会被小伙子发现,这光天化日之下的颇有些尴尬。
    不过他手心里还有一个刀片,就是刚才划开贺邵承口袋边缘用的。
    “你拽我干嘛”小偷板着一张脸,试图往回收,“你这个小子,想打人啊”
    “我的钱包,你拿着做什么”贺邵承的嗓音很低,但是也很清晰,顿时让周边的人都意识到这小伙子是抓到小偷了。他的手往下一拨,男人的五指就被分开了,刀片“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而他的钱包则回了自己的手里。陆云泽在一旁已经瞪圆了眼睛,想不到他和贺邵承出个门居然遇上小偷了
    他们皮夹里虽然钱不多,但也放着贺邵承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呢
    “滚”贺邵承的目光极为深暗,原本英俊的面孔上此时也满是怒意,已经隐约有了以后那股吓人的气势。
    当小偷的也都有偶尔失手的时候,虽然尴尬,但还能强行化解一下,因此这个中年喇叭裤男人也就往后退了几步“神经病啊你,莫名其妙拽别人”
    接着,他就窜入了人群,快速跑了。
    陆云泽在边上眨了眨眼,又低头看了看那小刀片,一直没敢呼出来的气终于呼了出去。
    “吓死我了他手里有刀”他看向贺邵承,帮他拿过了皮夹,直接捏在手里,“你没被划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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