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从口袋里摸了糖出来, 还是巧克力呢,笑眯眯地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这是你姥爷之前买了给我的, 你们也一块儿吃呀。屋里头刚好也不冷, 坐着玩会儿,马上师傅就要来提货了, 我去带着他清点一下。”
    “货出的多吗”陆云泽乖乖的拆了巧克力包装袋, 把里面的那个巧克力球放到了嘴里, 嗓音带着些含含糊糊的可爱,“姥爷说租厂子, 租机器,买机器又花了好多钱。”
    “你担心啥,生意好着呢”大姑娘笑了, 那眉眼和李婶特别像, 亲切又漂亮。她低下头去把昨天整理好的一沓单子拿了出来, 用蝴蝶夹夹好了放在边上,接着又去翻开了账本, 递给了陆云泽瞧,“你看,昨天是卖了四百三十瓶小辣酱,大桶出了十三桶。现在稍微又让了点利,一瓶卖一块七,三斤的桶装还是七块销售额最后算下来有八百二十五块四呢”她指了指最底下,那儿果然用大写写了总金额,还有曾姥爷的签名和今日日期, “之前有其他人过来取货卖的时候才赚呢,一个人就直接一千瓶一千瓶的拿。”
    陆云泽又翻了翻账本,果然,前面有些天就会特别多。
    “那别人都怎么付钱的会不会有人赊账啊。”
    “饭店是有赊账的,因为他们也不想多囤,基本上都是几桶几桶的拿,月底去统一结账。但是其他的都是现金,要么打公司账上,要么就直接给送货师傅,回来开了发票登记好。”她又拿了另外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出来,里头都是银行的记录或者现金开的发票,总之都清清楚楚,一点混乱都没有。她也到底是个高中毕业生,这会儿读到这个程度已经算很不错的学历了,脑袋并不比别人差。
    “姐,你真厉害这么多东西都整理的这么有条理”他是真的忍不住赞叹了。
    大姑娘微微一笑,“那是,我已经和我妈说了,等到明年九月份,我要去夜校学个会计呢”
    他们两个聊天,贺邵承也不插嘴,就在边上翻看着账本。口中的巧克力糖已经化干净了,但在他心里,还是么儿第一次递过来的那一粒太妃糖味道最为香甜。送货的师傅到
    了,大姑娘也不浪费时间了,赶忙就拿上了今天要配送的单子,递给对方后带着去库房点货。陆云泽和贺邵承也不想在办公室里闲着,就帮着忙搬了东西,又跟着大姑娘登记出货单子。
    因为在开口笑租了几个房间在用,厂子里也给他们开放了食堂,中午直接过去吃饭就行。现在经济逐渐放宽,吃饭越来越随意,但国营厂还是挺讲规矩的得凭票吃饭。他们给每个员工都发了饭票,一般就是自己吃自己的那一份;不过不够吃也没事,再花钱在进门的窗口买就是了。曾姥爷就是给厂子里的人买的饭票,一沓放在抽屉里,这会儿一人拿上一张,直接去就成。
    只不过其他人还都忙着,陆云泽和贺邵承两个小伙子只能先单独去吃饭。
    他们避开了饭点,在工人都还没休息的时候来的,整个大食堂就零零散散十来个人,说不定还都是领导。手里的饭票上写好了,套餐一份,也没什么可选的余地。他们一起走到了窗口前,把两张饭票递过去,就换了两个打好了米饭和菜的铁盘子。
    汤就在边上,是自己打,喝多少打多少。
    因为他们两个是男的,手中盘子的饭量明显多,陆云泽自己吃不了,又拨了三分之一给贺邵承。他还是头一次吃大厂饭,味道挺不错,无论是肉还是菜,都新鲜又美味,也怪不得这个年头大家都很安心的呆在国营厂。
    陆云泽就这样在厂子里舒舒服服的呆了一整天。
    接下来十多天,他和贺邵承也会跟着来,但也没那么频繁,偶尔累了就在家里睡懒觉,睡到中午起床去街上逛逛,两个人一起买点过年的衣服、鞋子。曾姥爷那边也从不限制两个孩子的消费,又给塞了五百块过来,意思是让他们随便买。
    他们家热热闹闹准备过年了,陆文杰和张红盼倒是都还在拘留所呢。陆云泽有些盼着赶紧解决这件事,拉着贺邵承一块儿又去检察院去问了一次情况。检察院的说法是年前不大开的了庭,证据上面还需要再进一步确认因为涉及拐卖案,他们要处理的不仅仅是这一对买家。
    这个案件起码得到年后再审理了。
    贺邵承的心口还有些发沉,但对于陆云泽来说
    ,知道那两个人出不来他心里就舒坦了。
    过了元旦,天气就逐渐更冷了几分,终于有了些下雪的迹象。平县不是个外来人口多的县城,因此也没有什么返乡潮,只是说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红窗花,准备着从马年入羊年了。腊月二十六,辣椒厂子在出完了最后一批货,结完了年前所有的账后,也终于休息了下来。曾姥爷直接就在家里睡了一天,睡到晚上才起来弄了瓶啤酒喝。
    他当然最重要的是陪两个孩子,但县城再舒服,也只是个租来的房子,没有乡下那老屋子让他亲切。更何况到年头,他心里也惦记着自己早逝的老伴和那个住了大半辈子的家,因此还是提议回乡下过年去,年夜饭也好烧点柴火锅巴出来。天气如今是有点冷,天气预报说大年夜恐怕就要下雪,不过也没事,把土炕烧上,保管热烘烘的。陆云泽一听到锅巴就点头答应了,拉着贺邵承去收拾了点衣服,刚好用上那两个行李箱,租了个电三轮一块儿回了村。
    只是才到街上,就遇到一群和他们还有曾姥爷打招呼的人。
    曾国强一个过去在供销社门口摆摊给别人修三轮车的老头,现在去外面开了辣椒厂了,带着外孙和捡来的孙子一块儿去了县城过好日子,在整个龙珠山村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客气极了,瞧见曾姥爷就凑过来打招呼,客气的不得了,言语之中满是恭维。
    连曾姥爷自己也觉得纳闷,他之前外号可就是“曾老头”,但现在所有人都喊他“老曾”,见到还主动发烟,真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不过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是因为他开了辣酱厂子才这样,果然人啊,还是看钱说话,有了钱地位就来了。然而他不爱装腔,毕竟自己付了这付了那,银行里还欠着三万,先还了五千,现在手头也就小几千块钱,实在算不上什么发迹。他又懂农村里头的相处规矩,所有人给的烟都客气的收了,只是不敢抽,怕么儿骂他。
    陆云泽和贺邵承坐在电三轮上,也被围着夸了一圈,还义愤填膺的替他们骂陆家村陆文杰那两口子呢。
    村上本来也就是这样,一点点事情都能传的人尽皆知;一个多月前可是直接警察开着车
    去了陆家村调查,又是带着陆文杰和张红盼指认现场,他们哪能不去瞧个热闹呢但这样众口一致的指责还是沾了辣酱厂的光,换做别人家孩子被拐卖又虐待,他们大多也就看个热闹;但这回可是和老曾有关系的事情,那就得多说两句了。
    贺邵承直接面无表情,而陆云泽也笑得僵硬极了,拼命戳着姥爷的背,让他快点和这些人道别。
    他们这会儿还坐在电三轮上呢,三轮师傅的时间也是钱。最后还是师傅不乐意了,和曾姥爷说再这样下去要加钱,老头才找到了个理由回村。但进了村也麻烦,在家门口就又遇到了附近别人家过来看热闹,结果又被村上人一阵询问发了多少财,厂子什么时候招工,怎么不带着全村一块儿赚钱。
    终于进自己家屋时,三个人都忍不住的吐了口气。
    果然土话说的不错,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曾老头一进屋就赶紧打水喝了两口,稍微压了压惊,冬天冰凉的井水下肚,额头上的汗才散了。
    他们家的鸡早就之前带进县城杀了,这会儿也没鸡在院子里溜达;后院的菜园子也很久没料理过,不少都被鸟啄坏了,只有地上还留着点勉强可以摘下来的菜叶子。陆云泽去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还好,因为走的时候关着窗,里头也没什么飘进来的灰。贺邵承顺势把放着他们东西的行李箱搬了进去,目光扫视了一圈这间土屋,心里还生出了一点怀念的情绪。
    “唔,我们过年就要睡这个小木板床了。”床榻上还铺着褥子,不过有些脏了。大冬天的也不好洗,只能说拿出去掸掸,之后再垫一层干净的床单。陆云泽这会儿也不挑剔,直接就坐了上去。然而床实在是太硬,这层褥子也不能和县城的弹簧海绵床垫比,他的屁股都被硌了一下,看样子今晚睡觉是要适应适应才能睡着的了。
    “嗯,睡久了软床过来睡一睡硬的也好,背能直一点。”贺邵承把箱子打开了,接着又去开了小书桌边上的,用来放衣服的箱子,找了个毛巾擦了擦里面的灰之后才开始放彼此的衣服。陆云泽也站起来帮忙,接过那毛巾擦了擦桌子,顿时擦黑了一小块儿。家里太久没住,怎么都是脏的
    ,让他嘟嘟囔囔着走去后院打水了。
    “结果一回来还是要打扫卫生麻烦。”
    “明天就小年夜,本来就是要打扫卫生的。”贺邵承安抚着么儿,嗓音还是这个年纪变声期的沙哑,并没有成年后那种让人走不动路的磁性。
    他陪着陆云泽一起打扫房间。墙角的蜘蛛网要去了,地上的灰也要扫一扫,纱窗虽然洗不了,但总得擦擦,免得手一摸上去摸到了一手灰。整个大扫除去打了三次水,抹布都黑的不行了,要用肥皂好好的搓才能搓干净。曾姥爷也是在折腾自己屋子呢,不过他就多一个步骤了,要把爱人的照片好好的放回原先的地方,再正儿八经的点上两根蜡烛,陪对方说几句话。
    等到说完了,老头心里才舒坦了,感觉像是得到了爱人的回应似的,进厨房用打火机点了柴火,先烧了点热水出来。
    “么儿啊,吃什么家里头米是有的,后院的菜估计还能折腾折腾,但是肉什么的都还没买”
    “今天要不别上街了。”陆云泽忍不住把抹布洗了,晾在了院子的绳上,“姥爷,就上趟街也太麻烦了,我情愿去和隔壁李婶家借一点菜。”
    曾老头想到自己被围着问钱,问厂子的情况,心里就犯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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