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渊正和工匠交谈, 门口忽然有侍卫来报。
    “单于, 右校王在外头求见。”
    赫连渊皱着眉想了半天右校王是谁,好不容易才叮一声灵光一现。
    “哦, 那个姓赵的家伙啊。”他啧了一声, “叫进来吧。”
    赵信陵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进来, 还没见着面就先闭着眼扑通一声跪下。
    “见过单于”
    一抬头, 发现正对上一张劳动人民淳朴的脸, 死命摇头满脸写着不敢当,摆手否认的速度快到能被抓去发电。
    他这才发现跪错方向, 朝着了后头的工匠,连忙又挪动膝盖转回正确的角度, 低眉顺眼, 老老实实。
    赫连渊挑了挑眉“我不是让你去陪阏氏说说话, 想办法让他高兴些吗你不去找他, 反倒来这儿找我作甚。”
    赵信陵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开口“臣臣去找阏氏了。”
    “然后呢。”
    “然后臣陪阏氏聊了会儿天。”
    “继续。”
    “接着臣、臣又陪阏氏喝了点小酒。”
    “”
    赫连渊呼出口气, 两手交叉, 战术后仰“你知道阏氏受伤了吧”
    赵信陵忍辱负重,没有当场辩论手腕上那一点都快要消退的红痕到底算不算伤,只是小心地掀起眼皮向上瞧去,试图观测出自己存活下来的可能性
    “不就是喝点酒嘛, 多大点事”
    赫连渊眯着眼和善地向他看去,咧了咧嘴,一口白牙被阳光反射得发亮。
    “下辈子多注意点就行了。”
    长孙仲书还觉得有些奇怪,那天赵信陵明明说之后会时不时来看望他, 不过一直到他手腕上的伤痕足足都能好上三个来回,都没见过他再踏上门一次。
    后来他自己都快把这事儿忘了,才在某一次难得出门中恰巧与他碰面,一打照面,就不由惊讶地抬了抬眉
    “赵信陵,你这是几天没合眼了”
    被他唤到名字的人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木木地转过半张脸,眼底挂着硕大的黑眼圈,好好一个精神小伙都被整得足足沧桑了好几岁。
    “熬了几天夜。”他一脸生无可恋,“为了修身养性练书法。”
    “什么书法,我能看看吗”长孙仲书有点好奇。
    赵信陵看他的目光愈发沉痛,在原地僵硬了一会儿,慢慢吞吞往怀里掏了掏,才掏出几捆纸卷来。
    刷拉一声,纸卷自上而下展开,露出里头遒劲的大字来。功底倒是没毛病,一笔一划入木三分也能看出下笔时咬牙切齿的力度,就是这字的内容
    长孙仲书捧着那左边写着“祸根万种皆由醉,醒后方知恨也迟”,右边提着“今天一滴酒,明天两行泪”的纸卷欣赏了半天,放下来,拍了拍赵信陵的肩。
    “看不出来,你觉悟很高啊。”
    说完又若有若无地把眼神转到他腰间别着的那个棕色酒葫芦上。
    赵信陵本来还神情委顿形容憔悴,一见长孙仲书打量的眼神,登时吓得几日里的睡意都飞去了外太空,一把捂住自己的酒葫芦跳开两步。
    “小皇子你你你不要过来啊”他惨叫一声,“这里头真的没酒了我真的、我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一滴也不剩的赵信陵拎着那堆书法作品又跑路了,说是要回去发奋闭关,不修好身养好性无颜再出门。长孙仲书看着他苦大仇深逃窜的背影,忽然轻轻笑出了声。
    他在心里向被自己把快乐建立在痛苦之上的赵信陵告了声罪,一个人又坐下眯起眼看起了风景。若说草原上还有什么是自己离开后可能会怀念的,大抵就是黄昏时火红的落日,金灿的余晖,堂堂正正照影进江河和大地,让他错觉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瞬变得宽阔。
    他没有待很久就回去了,恰巧是银钩似的月亮正要爬上山坡的时候。赫连渊今天特意嘱咐他出门要早点回来,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什么事。
    长孙仲书掀开王帐的帘子踏进,表情有两分意外。
    “你摆了这么一大桌子的酒菜是要宴请谁”
    帐子内只坐了赫连渊一个人,铜灯映出月光,笑着望来。
    “我想要宴请你啊。”
    “可是这平白无故的”长孙仲书在他身边坐下来,嗅了嗅鼻子,白瓷壶里隐隐飘着一股酒香。
    “怎么就平白无故。”赫连渊不赞同,“大夫说你的伤已经好全了。我本来还不是很相信,不过想想这已经是三天里第八次问他了,他依旧没有改口,那约莫应是真的大病初愈,不值得好好庆祝一番吗”
    长孙仲书提着筷子愣了半晌,眉目显出点无奈。
    “那本来就只是一点点小擦伤。”
    “小伤也不能不注意”
    赫连渊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慢慢沉默了下来,铜灯照不到的地方在他深邃的眉骨下打上一层阴影,看上去像一尊肃穆而健美的雕像。
    长孙仲书忽然觉得这样的表情不太适合他。身旁这个人应该是没心没肺一副大型犬类的样子,或是作为一个真正的王者那般,庄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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