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仲书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还留下了一个因承受不住巨大打击而当场石化在原地的杜威。
    草原似一片海,有风吹过,就有如波的绿浪层层压伏。长孙仲书的白衣穿梭在其间,就宛如一片在天际隐现的帆。只是这海既不曾有尽头,这帆便也不知最终将停泊向何处。
    午后的晴好天气只让长孙仲书微微失神了一会儿,他并没有忘记此行出来的目的,趁着走累的时候,停步在原地四下打量。
    看看天,没有要下暴雨或者陨石的意思。嗅嗅空气,也不见雷火引燃草木的焦味。
    难道过几天这地上便要裂开一道缝,把赫连渊精准地一口吞进去
    长孙仲书犹豫了下,还是蹲下身,拨开草丛,试图用并不丰富的地理知识找出点蛛丝马迹。
    横看竖看就是没看出个好歹,他失望地想要站起身时,视线里却突兀地蹦来个棕色的物体,一路摧枯拉朽火花带闪电骨碌碌飞滚向脚边。
    有暗器
    长孙仲书面不改色一指抵住那物的飞行轨迹,低眼望去,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一个表皮有几道深色驳痕的酒葫芦。
    “抱歉,没料到有人蹲在这儿,低头时一下惊到了没拿稳你你这是我喝多了吗真的是我喝太多了吧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他不是”
    长孙仲书盯着面前朦胧醉意都被惊飞的男子,思考了三秒,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眼熟。
    长孙仲书慢慢从地上直起身。
    眼前这个仍呆愣住的俊朗男人,渐渐与记忆中曾在朝堂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影重合,倘若还给他几分曾经的锐气,眉眼的微颓也换作意气风发,赫然便是当年赵家最年轻一辈的小将军。
    “赵信陵”
    那张宿醉的面容还带着点疲倦,却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时便已下意识矮身行礼。
    “见过小皇子。”
    长孙仲书沉默了一下,再次听到这个曾经最熟悉的称呼,心中却并不像以为的那样会有种种恍若隔世的感绪。
    他只觉得陌生。话入了耳,心却不再为之牵动。
    长孙仲书把视线移回赵信陵脸上,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于此时此地见到他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
    三年前,各国还多有摩擦战事时,云国曾派兵前去援助与草原交战的盟国,领兵的正是当年的少年将军赵信陵。只是几番鏖战后终究落败,盟国被吞并,赵家军队连着赵信陵本人也都不知踪迹。
    三年了,有人说他失踪,但更多人都相信他早已死了。
    “赵信陵赵将军,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赵信陵闻言一怔,眼神尴尬,说话时不禁左右游移。
    “当年两国交战,臣不幸被俘。思及君恩深重,却仍坚守大义,拒绝敌人劝降,一直顽抗到现在。对我云国拳拳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一颗丹心照汗青”
    长孙仲书神色有些微妙,刚要开口,远远却有牧民看到他,立即扬手热情地打着招呼。
    “阏氏,单于不在您一个人出来散心啊外头风大,可得早些回去”
    回音在风中一波一波地远扬着,牧民坐在牦牛背上一晃一晃走了,徒留两个人在原地大眼瞪着小眼。
    一阵无言对视。
    赵信陵啪地站直,飞快改口。
    “臣深明大义,早就弃暗投明,现被单于封为右校王。见过阏氏”
    长孙仲书“”
    脚下这座草坡弧度柔和,细茸的嫩草方没过脚踝。长孙仲书撩了衣摆坐下,一只脚微微屈起,倒比平常冰冰冷冷的模样多了几分率性的活气。
    赵信陵手里还抓着自己那个酒葫芦,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竟也不知不觉跟着坐了下来。
    犹豫了两秒要不要赶紧恭敬地站起身补救,他看了眼仰头望着远处发呆的长孙仲书,最后只是默不作声移开了眼神。
    “小皇子您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怎么会让您嫁嫁到草原,成了他们的阏氏呢”
    长孙仲书看了他一眼。
    “我爹死了。”口气平静。
    赵信陵一窒,面上震惊,语调都不由得拔高了几分。
    “陛下,陛下竟然已可即便如此,大皇子当年对您也是照拂有加,登基后怎么也不该”
    “我哥也死了。”
    赵信陵“”
    他不敢说话了。
    长孙仲书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他继续遥遥望着很远很远的天空,好像那上头除了空空荡荡的一片蓝,还有些别的值得可看。
    赵信陵默然了许久,转头觑着他神色,小心翼翼开口。
    “这样想来恐怕王爷也唉,小皇子,节哀顺变,虽然臣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
    长孙仲书这回却摇摇头,打断了他还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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