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
    直到脸颊传来阵阵寒意,宋雁回才惊醒过来。
    她刚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床头坐了一个人。虽是在夜里,但也能一眼看出来,这不是丫鬟。
    看这人身形,分明是个男子。
    宋雁回惊得几乎魂飞魄散“你,你是谁”
    她下意识要喊救命,却惊觉脖颈凉飕飕的,竟是这人用匕首抵在她细嫩的脖子。
    “嘘”这人低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渐渐适应了光线后,宋雁回才发觉眼前之人容貌极其可怖,倒不是说丑陋,而是脸皮僵硬,宛若死尸一般。
    宋雁回惊惧无比“你,你,饶命啊”
    那人死尸一般的面容下,却忽的发出诡异的笑声“宋二小姐,好久不见啊。”
    “我,我不认得你”宋雁回怕极,动也不敢动。若不是冰凉的触感太过真实,她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她想大声呼救,但又害怕这人一匕首下去,她就此丧命。
    “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抓到你,怎么把你的腿一点点敲碎”
    这人说话声音很低,仿佛是用气音说话一般,让人更添惧意。
    宋雁回听得云里雾里,连声求饶。
    “你变化挺大啊,当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哪儿去了”
    宋雁回心头惶惶,不解而又害怕“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从不记得自己与这样的人有过交集,什么天不怕地不怕。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要我提醒你吗十一年前,从这里到边关”
    宋雁回双目圆睁,十一年前她才四岁。她心里忽的浮上一个念头“你,这位大王是不是认错人了十一年前,我并不是宋家的二小姐。”
    “嗯”
    “十一年前,我还姓韩呢。”宋雁回略定了定心神,“宋家与韩家当年抱错了孩子,以前的宋二小姐另有其人,我去年刚被找回来。”
    “抱错另有其人”
    宋雁回现在想明白了,她曾听母亲王氏提起过韩濯缨四岁那年曾为长兄挡灾,肯定就是那时结下的仇家。
    算一算不正好是十一年吗还提到边关。
    “是的,抱错了,得罪你的其实是那个假的,已经被赶出去了,你放了我好不好”
    “她在什么地方”
    宋雁回连忙道“城东清水巷第三户,韩家,她现在姓韩,叫韩濯缨。你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的,她跟我没关系,真的。京城里好多人都知道。”
    那人犹豫了一下,声音低沉“你说的是真的可别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千真万确,不敢欺骗大王。”宋雁回一心想将自己摘出去,“她自小学武,可不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
    沉默了一会儿,那人突然笑了,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那人慢悠悠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好了,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地出卖对你家有恩的人,还特意提醒我她会武,好让我提前做好准备,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宋雁回心中一凛,正惊讶间,却见他扬起了匕首。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她吓得连忙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时,床头已经不见那个诡异的人了。
    宋雁回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她坐直身体,大口大口喘息。不知是不是错觉,脑袋似乎轻了许多。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有东西自她头上掉落下来。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却摸到了满手的头发。
    怔了一瞬后,宋雁回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啊”的尖叫出声。
    她的头发,她精心养护的头发,竟被那人从耳根起割去了一半
    二小姐睡觉不喜欢丫鬟在侧,所以贴身丫鬟夜间都在隔壁耳房歇息。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两个守夜的丫鬟都睡得极沉。听到二小姐大声尖叫,她们才醒过来,手持烛台前来听候吩咐。
    一看到二小姐现如今的模样,两个丫鬟都悚然一惊,困意全无“二小姐,这,这是怎么了”
    宋雁回此时反倒冷静下来,沉声道“嚷嚷什么我又不是要绞了头发做姑子。不小心剪断了而已,非要吵得全家都知道”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明是二小姐先失声尖叫,我们才过来查看的啊。
    宋雁回心知,不能说出真相,如果说出有人半夜潜入宋家是为了报复宋二小姐,母亲王氏多半会悄悄向韩濯缨示警。
    这么一来,她的头发岂不是白被割了委屈也白受了
    今晚那个神秘人,能在侯府来去自如,本事肯定不差,听他话里的意思,显然要去报复韩濯缨。
    她自己不能对那个西贝货做什么,现在难得有仇家找上门,她只会乐见其成,才不会从中干涉。
    宋雁回的头发被割得太明显,次日梳头时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看着异常滑稽。
    这自然没能逃过王氏的眼睛。
    面对母亲的询问,宋雁回一口咬定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剪的。
    王氏不信“雁回,怎么不小心能成这样”
    “好吧,娘,是我动了出家的念头,又及时打住,所以才”
    王氏闻言甚是心疼,她红了眼眶,一边安慰女儿,一边命人去买假髻。
    女儿想开了固然好,但是出家的念头要不得啊。
    失去头发,宋雁回生气而难过,但一想到韩濯缨即将面临的一切,她的难受奇迹般地减轻了一些。
    既然人是韩濯缨得罪的,那她遭受报复也正常。凭什么让别人代其受过
    她的这些头发,都是因为那个西贝货才被割掉。她等着看韩濯缨的下场。
    头发被割了能再长出来,如果腿被敲碎了,还能站起来吗
    不过她得早些得到假髻,不然给太子看到她现下的模样,那可就糟了。
    然而谢泽近来并没有去临西侯府的想法。
    事实上那日在怀恩寺的见面根本没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他态度好,不过是因为那是宋佑安的家人。
    在宋佑安的所有妹妹中,他在意的只有把他当兄长的缨缨。
    严格说起来,那也不算是宋佑安的妹妹。
    端午佳节,宫中有家宴,六公主五月初五当天不必习武。
    韩濯缨也乐得轻松。
    五月初四傍晚,韩濯缨早早结束教学,走出皇宫时,外面还很热。
    马大伯仍旧在老地方等着她。
    可能是今天太热,马大伯拿了一顶草帽当扇子扇风。他坐在车前,两条腿还一晃一晃的。
    捕捉到这一幕后,韩濯缨不由地勾了勾唇角。
    平时没注意,马大伯还挺有童心。
    “马大伯,明天就不用进宫了,可以在家歇一歇。”韩濯缨冲他打招呼。
    马大伯转头看向她。
    两人目光相对,他只点一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韩濯缨也不太在意,笑一笑便进了车厢。
    她跟马大伯平时也没太多闲话可聊,只偶尔搭话几句而已。
    随着天气渐热,马大伯夫妇不但将车帘换成了轻纱,还在车厢里添了一个低矮的小方桌,桌上放着团扇、凉白水等降暑解渴之物。
    这样她在车厢里,就不至于太闷热。
    今天车厢里没放凉白水,而是放了酸梅汤,浓郁润泽,还有着淡淡的清甜气息。
    韩濯缨正好也渴了,冲马大伯道一声谢后,就端起来喝了。
    酸酸甜甜,冰凉可口。
    韩濯缨颇为喜欢“大伯,我想问你们讨个方子,行不行感觉跟翠珠做的味道还不太一样”
    回答她的是一声“驾”
    马车行的更快了一些。
    韩濯缨寻思着可能是方才声音小,马大伯没听到,那回去问马大娘好了。
    翠珠做的酸梅汤比较甜,而今天喝的味道要稍微淡一些,不过也不错。
    放下杯子,韩濯缨拿起团扇慢慢摇着。
    也不知怎么了,她竟觉得今日困得厉害,上下眼皮直打架,眼睛都几乎要睁不开了,团扇也从手中掉落。
    她平日里也会在车厢内小憩,但像此刻这般困顿的,却还是头一次。
    韩濯缨想抬手抚摸自己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热了,却发现自己手臂软绵绵的,根本无法抬起来。
    不止是手臂,除了脑袋尚能活动,她的四肢都毫无力气。
    心里仿佛闪过一道青天霹雳,一个念头倏地浮上她心头。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马车行驶,车帘晃动,外面陌生的建筑告诉她,这不是回家的路。
    她喝的东西有问题,马大伯也有问题。
    “停车停车”韩濯缨发觉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明明是用尽全力,却像是喃喃低语。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所有的事物好像都有了重影。
    韩濯缨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咬着舌尖,竭力保持着一丝清明。她从没想过,自小习武的她会在某一天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跳车了。
    马车停了下来,驾车之人回过头,确实是马大伯的脸。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十分诡异“宋小姐,啊,不,韩小姐,好久不见啊。这一次,看你怎么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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