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心脏,多日没睡的大脑也开始叫嚣着抗议。自从发现唐浩初离开的那天起他就没怎么睡过,昨天晚上从程家回别墅之后,也只在沙发上休息了一小会儿。

    没有唐浩初在的别墅安静的像一片死地,整栋楼突然间变成荒凉的坟墓。别墅其实不大,空出的房间也不多,在三楼全被改造成实验室的情况下就更少了,但程昱就是觉得处处都空旷得要命。程昱没法回自己的房间睡,也没法去唐浩初的房间睡,只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客厅里也空空荡荡的,一抬眼就能透过落地窗看见院子。程昱睡了还不到两个小时骤然醒来,隐约中看见窗外似乎有黑影闪过,瞬间一个激灵,鞋也顾不上穿便奔向窗边,走到窗边才发现原来是被大风刮落的树枝。

    但他还是忍不住走出门迈进院子,甚至走出别墅,在街边站了许久。大风之后便是骤雨,雨由小及大地落在程昱身上,淋湿了他的衣服。

    整个人立刻变重,布满了锈蚀,失去了所有光彩。

    他感觉自己从高空中跌落下来。

    用百倍的速度坠落,重重跌入黑暗的泥沼里,坠落的冲击力摔碎了他的骨头,撕裂了他的肌肤,血液在他眼前弥漫出一片血雾。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一阵更大的雨急急倾注下来,偶尔有一辆车迅疾着冲过雨幕,除此之外路上没有其它行人,只有程昱站在没有任何遮挡也不被路灯笼罩的街上,恍然地抬头朝东方微微亮了一线的天际看了看。

    雨季到了,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阳光。

    唐浩初已经转身回病房,只留程昱以半跪的姿势继续待在原地。他似乎没了支撑自己站立的力量,手撑着地面试图起身,反而一个脱力重重跪倒在地上。

    程昱这几天不仅是没怎么睡,工作也没怎么处理,公司堆积了很多事,其中有一个重大项目必须要他签字才能进行下去,所以特助丽莎一大早便找了过来,此刻就跟在程昱身后,向来能说会道的她竟讲不出一句话。

    因为她看到程昱整个人都透着绝望的气息,脸上再也没有平日里的意气风发,眼里也没有一贯的矜贵傲气,只剩一片灰暗颓废。

    她从刚毕业就进了程氏公司,跟着程昱从普通文秘一直升到特级助理,一做做了这么多年,在她眼里程昱是那种永远不会输在面子上也不需要输面子的人,他完全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天之骄子,永远光鲜亮丽意气风发。

    此刻看到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将近一米九的个子茫然地佝偻着,比路边的无业游民还狼狈,多多少少会让人觉得可怜。

    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已经转身离开,不再看他一眼,也不会给予他一丝同情和怜悯。

    程昱最终站起身跟去了病房,但没过多久郑锐霖就赶回来了。郑锐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衬得眸色非常黑沉,看到程昱之后,连脸色也跟着黑沉起来。不过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向上次在医院看到程昱时那样冲上来给他一拳,只管大步迈进病房,朝唐浩初走去。

    相对于以前程昱见到郑锐霖和唐浩初在一起时的敌视,这态度堪称无视,可对程昱来说还不如被敌视来得好,因为这意味着郑锐霖已经不把他当作威胁。

    郑锐霖坐在唐浩初床边,帮他仔细掖好被子,又问他想吃什么水果,然后在唐浩初摇头表示什么都不想吃的情况下削了个苹果。削苹果的手法意外的厉害,显然是专门练过的,一个苹果削完了皮都没断,以此作为筹码索要奖励,半哄半劝地喂唐浩初吃了两块苹果。

    吃完苹果,郑锐霖又拿了专程带来的保温壶,哄着唐浩初喝点粥,和哄吃苹果的手段一样厉害。唐浩初最终在他的软磨硬泡下拿起勺子,尝了尝粥,郑锐霖就在旁边看着他,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气场,似乎连呼吸都勾缠在一起。

    程昱在一旁看着,下意识握紧了拳。今天风很大,初秋气温骤降,程昱穿的非常单薄,之前站在走廊风口都不觉得冷,现在却忽然感到冷了。冷入骨髓的寒意将他整个人包围,无处可躲。

    郑锐霖却觉得很热。他身上的大衣本来就厚,病房里又开了空调,更重要的是心上人喝粥的模样太乖太可爱,红润诱人的唇瓣和若隐若现的粉嫩舌头让他越发燥热。

    郑锐霖脱了大衣,然后起身将其放到靠近门口的衣架上,而程昱正好就站在衣架旁,靠近门口的那一块区域又太狭窄,会不可避免地产生碰撞。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郑锐霖转身的时候撞了一下程昱的肩,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那么不经撞,竟被撞的一个趔趄,后背碰到落地衣架,紧接着又砰的一声撞到门板上。与此同时衣架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低头喝粥的唐浩初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着了,勺子一歪,一勺粥险些洒在被子上。他想要重新拿稳勺子,竟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努力深呼吸以平复恐慌,手却在无法抑制地发抖。

    如果医生或护士在,一眼就能得出恐慌发作这一判断。这是焦虑症和强迫症患者常常会有的临床反应,抑郁症患者也一样,敏感而脆弱的神经完全经不起吓,过响或过于突然的声音都有可能触发。

    郑锐霖虽然不太清楚这种症状,但反应非常快,急急赶回唐浩初身边,迅速拿过勺子和饭盒,将唐浩初搂进怀里,同时按了护士铃。隔着被子郑锐霖都能感觉到唐浩初的抖颤,握住他的手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了旁人,什么东西都被郑锐霖抛至脑后,只管搂着怀里的人哄。

    可唐浩初依然在颤抖,呼吸急促,肩膀剧烈地起伏,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凌乱的音节,声音脆弱得几乎要碎掉。

    郑锐霖听在耳里,简直心疼到几乎要碎掉。郑锐霖搂着唐浩初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轻吻他血色褪尽的脸颊,轻抚苍白冰冷的唇瓣,道“浩浩乖,浩浩不怕,有我在呢”

    语气像棉花一样柔软,又让人觉得暖。唤声明明很轻,却如一把小小的锤子般敲击着唐浩初的心,周围的一切渐渐淡去,只剩耳边这个能让他安定的声音。唐浩初迷迷糊糊地听着,虽然没能停止了颤抖,但神经已经放松下来。

    医生和护士都赶到了,让郑锐霖拿之前开的镇静类的药给唐浩初服一片,亲手分药的郑锐霖很清楚各种药名和功效,立即把药找了出来。

    医生非常负责地等唐浩初吃完药又彻底稳定下来才离开,离开前还不放心地再问还有没有其他事。

    “有,”郑锐霖立即指向程昱,“能不能麻烦安保人员把这位先生请出去他不是病人家属,也不是受邀过来探病的,在这里会影响浩浩休息。”

    医生闻言,立即将程昱连同特助丽莎都请走了。程昱平日里去各大场所从来都是人人追捧的贵宾,还从来没以这种堪称驱赶的方式被人请走,在别人看来简直是丢脸。

    但程昱早就不想管什么脸面上的事了,可他就算再丢脸,也无法让唐浩初回到他身边。

    按照医生的建议,唐浩初还需要再住一个星期的院,而医院是经常经历生老病死的地方,难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所以唐振凯准备财大气粗地把整层病房都包下来,以免有什么动静惊扰到弟弟。然而才刚到第二天唐浩初就再次经历了一次惊吓,他上午照例在吃完药后去花园,刚转弯就看到一个白影朝他冲过来。

    顿时怔在原地,所幸旁边的护工阿姨身手矫健,及时将对方拦住,皱着眉问“喂,你是谁啊”

    问的同时一手扣着对方的胳膊,另一手试图扒拉开对方的头发以便看清对方的脸。

    是不知从那探到消息找过来的白灵清。

    她的整体状态和上次约唐浩初见面的时候的差别实在太大,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神色枯槁,像遭到了什么巨大打击一般毫无形象可言,甚至到了让人完全认不出来的地步。也许是护工手上的力度用得太重了,白灵清尖叫出声,甚至情绪崩溃地哭喊“放开我”

    不要说唐浩初,连护工都被弄得愣了愣,就在这时,一只刚硬有力的大手从斜地里伸过来,一把堵住了白灵清还要再哭嚎的嘴。

    护工下意识松了手,顾不得管白清灵了,只管退到唐浩初身前,一边把唐浩初挡在身后一边神色警惕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异常高大的男人。但男人并没有理会她,也没有说话,只抓着白灵清转身就走。

    来的正是戚向南。他每次过来看弟弟都是半夜,行踪神出鬼没的,所以护工从来没见过他,连值班护士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力道堪比铁坚,白灵清完全挣脱不得,想要尖叫又被堵着嘴出不了声,只能发出惊恐又模糊不清的呜呜声。

    戚向南竟将白灵清一路拉进了长廊尽头的男洗手间,继而把她的脑袋一把按进了马桶,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一言不发,和平时执行任务的姿态一无二致。白灵清手脚并用地疯狂扑腾着,并发出咕噜咕噜的呛水声,但戚向南的力道实在太恐怖,无论如何挣扎也不能挣开分毫。而戚向南一手按着她,另一只手还始终拎着一只白色萨摩犬造型的毛绒玩具,是给宝贝弟弟买的礼物。

    在戚向南眼里,什么男人女人都一视同仁,也从来没有怜悯弱者的那一套。他在部队那么多年,参加过特殊任务也上过前线,外表柔弱可怜但杀伤力十足且心狠手辣的老弱妇孺见多了,所以怜悯之心早被吃进了狗肚子里。

    白灵清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四肢渐渐开始脱力,濒临窒息状态,可戚向南依然面无表情地按着她没有松手。所幸今日亲自带人巡查病房的院长闻声赶了过来,忙劝着戚向南放手,否则闹出人命谁都不好看。

    医生和护士不知道戚向南,院长却是知道的。戚向南如今跟着杨家做事,和安全部的杨部长一样神秘,表面上只是个中尉,但真实地位绝对比之更高,这样的人他不敢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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