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自甘平三城回京后, 进宫封赏,凯旋宫宴散去之后, 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件,第二日万烨于家中突然暴毙,秦王党群龙无首,恰定国公府亮明身份,京中各势力立马从强手联合变做了分崩离析,李霁的上位之势已然是迅猛而势不可挡。
    修文帝的龙体每况愈下, 储君的不二人选只能是天命所归的燕王,即便还有宁死不屈的老臣反对外邦血统的燕王殿下,也都在贺兰集调派的锦衣卫的雷霆手段下胁迫屈服。
    第二年的深秋,修文帝驾崩于太极殿。李霁新皇登基,万烨留下的烂摊子就如一地鸡毛,等着李霁去收拾, 如今百废待兴, 谁也摸不透新帝的想法, 倒是贺兰集被委以重任。定国公府迎来了空前的繁盛。
    “贺兰,大业既成, 你也该娶妻了”
    “皇上这不是也还未纳妃么”
    贺兰集知道, 李霁想要他娶英国公府的纪澜灿。放眼望去, 整个檀京能配得上眼高于顶的纪大小姐的也只有贺兰集了。英国公手中的权势不容小觑, 况且纪澜灿为了能嫁给李霁,已经硬生生拖到了十八岁也还未定亲。
    可李霁不能让纪澜灿为后,娶她虽有裨益, 但外戚势力干政,对他这个根基未稳的新帝来说往往弊大于利。所以,贺兰集这个左膀右臂必要的时候也是要为他拿亲事来做交易。
    李霁觑了一眼贺兰集,只见他神色泰然,“祖母年事已高,极为喜欢平都表妹,便想将她嫁与微臣。臣想着表妹品性纯良,是个能担宗妇之责的女子,既然得祖母喜爱,臣也不想忤逆老人家的心愿。”
    李霁若有所思,定国公府的老夫人是个睿智的老太太,让贺兰集娶一个身家背景简单的女人,总好过高门大户的小姐,届时强强联姻,难保不会受他猜忌。
    “既是老夫人的心愿,朕哪有不应之理。”
    嘉和元年的立秋,嘉让离开烟罗山的这一日,天空飘着小雨,烟雨朦胧间她坐在马车中回望待了三年的地方,有那么一刻的怅然。被安全护送到檀京后,颇有一种世外多变迁,山中不知年的意味。
    定国公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高头骏马上一身朱红新郎服的男子俊美非凡,意气风发。
    曾几何时,他还是那个雄姿英发的打马少年,平地卷起一阵疾风,不知吹乱了多少少女的心事。如今文曲街上十里红妆,皆是这个男子迎娶她人的情意。
    嘉让端坐在花轿里,他思虑得很周到,选在立秋成亲,不冷不热不烦闷。不厌其烦的将她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一辈子命不由己,她嫁过两个人,穿过三回嫁衣,坐过三回喜轿,每一回的心境都不一样。若说第一回是一团孩子气的抵触,那么第二回便是认了命的顺从。这一回呢她不知道,她已经不是应嘉让了,她叫蔡息迟,她马上就是世子妃了,这一回她应该高兴才是
    国公世子的婚礼自是十分繁冗且漫长,嘉让与贺兰集对拜礼成后,外院一阵嘈杂。
    “老爷夫人,皇上来了”
    贺兰集眉心微皱,李霁怎么来了
    嘉让手心下意识的攥紧牵红,她当然知道当今天子就是燕王殿下,且那一日她难产,他就站在屋外。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得小女孩,他的眼神带着疼惜,是男人怜惜女人最原始的眼神,只不过他们一开始都只是溺醉于她的色相而已,但燕王殿下,确实有一些她无法解释的不同。
    虽然嘉让盖着锦盖,那豫章女子的身形也与她一般无二,但贺兰集唯恐出现意外,并未等李霁进门,便沉声吩咐全福人将嘉让送进婚房。
    李霁进屋时,满堂宾客恭敬参拜,但他却一眼瞟见穿着火红嫁衣的新娘那一抹窈窕纤柔的背影。
    他目光一顿,那抹身影立马消失在了大堂。李霁呼吸一窒,仿佛闻到了嘉让身上淡淡袅袅氤氲入心的体肤之香,弥留在鼻端,萦绕在心尖,就像回到了他最后一次见她时的那一刻,一朝知味永生难忘的绵柔沁香。
    天地回旋间,他已无暇他顾,倏而加快脚步,朝着那一抹时常在梦中出现的背影疾步走去。
    大堂众人没有得到天子允平身,自是一个个将膝盖跪的笔直,头俯得极低。
    李霁拦下贺兰集,沉郁的盯着新娘,却未置一词。
    贺兰集恼了,“皇上这是作何”
    李霁的目光逡巡在嘉让的身上,新人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一双素白小手俏生生的攥着牵红,她在紧张
    李霁的眼神变得极为锋利,伸手便要扯下嘉让的红锦盖,贺兰集眼疾手快,迅速出手将人护在身后,不卑不亢道,“皇上三思,息迟乃是微臣之妻”
    这是在提醒他,莫要罔顾君臣之仪。
    李霁的手一顿,怔在了原处,他又出现了癔症吗以至于贺兰集带着嘉让转身入了洞房,李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希冀中,久久出不来。
    待贺兰集终于来到宴席处敬酒,李霁面色依旧沉青着。江公公低声向李霁回禀,“陛下,斑影潜入了婚房,确实是蔡家的小姐无疑。”
    李霁不喜于色,面上看不出情绪,捏着酒杯的手却泛着青,“回宫。”
    待人走后,贺兰集终是松了一口气,李霁到底将嘉让看得多重要三年过去了竟还念念不忘,只一个背影也不放过
    不过这棘手的问题在他进入洞房,看着这个已经成为了自己妻子的女人之后,顿时烟消云散。
    淡淡衫儿薄薄罗,卸下了浓彩红装的女人好似初生的婴儿那般光洁白净,明明嫁过一回,可依旧清纯得像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勾着人最纯粹的占有欲望。
    女子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吟是床笫燕好时最细碎的抵抗。
    抵在她身子里的男人不管平日里多自持淡然,此时也红着眼发了狂似的征服挞伐,嘉让太久没有做这档子事,实在受不住,但看着贺兰集两鬓间散着微微热气的汗珠,沾着情欲潮红的脸庞让人不忍拒绝。
    嘉让心软了,双手死死掐进他坚实的后背,把他给自己的疼痛以微弱的力量还给他,倒是有些傻气。
    听着摩擦时粘腻糜艳的水声,贺兰集埋在她滑腻白皙的颈项间低低一笑,对世间柔软的女人,则肌骨莹润。这句话倒真是一点也没错,确实软得一塌糊涂,让人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在定国公府的日子,嘉让过得十分轻快,国公夫人主持着中馈,对她也极为客气,从不给脸色,贺兰颐嫁去了济宁候府,听闻日子过得不大快活。婆家每日净想着给国公小姐立规矩。
    嘉让要做的事便是每日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年事已高,眼睛也不大瞧得清,却是极为好相与的。
    不过这一日府医请平安脉却是来早了,往日里的平安脉贺兰集都会伴在她身边,这一回却是国公夫人前来,她的面色不大好看,嘉让出口关心了几句,她也心不在焉的。
    嘉让没有当一回事,也没有与贺兰集说过,自那以后,国公夫人待她就有些微妙的不同了,至于是哪里不同,大概是眼神之中有些薄鄙。兴许是她看差了也说不定。
    每每到了宫中宴席,贺兰集便带着那名豫章女子前去,嘉让知道他在保护自己,可心底却隐隐觉得自己依旧是见不得光,她舍弃了姓名,也需要舍弃原本的容貌
    成婚的第三个月,宫里下旨,贺兰集被派往了戎狄边塞,抵御戎狄在边陲城镇烧杀抢掠。如今入了冬,大齐地大物博,自是不愁粮食,可逐水草而居的戎狄却不一样了,冬季来临之时,便是一场粮食的争夺战。
    贺兰集留下几名江湖令的影卫保护嘉让,这才安心离去。
    贺兰集走后的第二日,国公夫人便将嘉让叫去了温芝院,这一刻,国公夫人神情有些不对,她招呼着嘉让喝了一杯清茶,有些紧张又有些决然。
    “母亲找儿媳可有什么要紧事”
    国公夫人开门见山,有些冷漠的道,“府医说你怀不了身孕,集儿爱重你,可我们国公府只有他一个嫡子,他年纪不小了,你不能耽误他。”
    此话一出,好比平地一声雷,嘉让听得那个“怀不了身孕”有些愕然,“母、母亲说什么”
    “你难产过,落了胎,坏了身子。”短短一句话像是一把把刀子一样,满满当当的插进了嘉让的皮肉,戳得人血肉模糊。
    这一道伤疤猝不及防被人揭开,嘉让怔惊到一动不动。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儿来。
    随后视线变得模糊,嘉让被迷晕了过去。
    国公夫人颤颤巍巍的看着晕过去的儿媳,生得太美,便是有罪,他们国公府护不住,只求她别毁了整个贺兰家,能让儿子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
    这一晚,嘉让被秘密送入了宫中。李霁坐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江公公上前:“皇上,应小姐到了。”
    江公公不知该怎么称呼嘉让,从前是崔夫人,前段日子里是世子妃,如今还是改口叫应小姐应当合李霁的心意。
    李霁执笔蘸墨的手一顿,沉默的站起了身,朝着太极殿走去。
    每走一步便是失得复得又难以言喻的心境。贺兰集果真是好样的,竟然瞒了他这样久,欺君之罪不会就这么算了。
    江公公却是想着贺兰世子这一回真是触怒了龙鳞。自以为瞒天过海,做的滴水不漏,可皇上哪有那么好糊弄。
    内侍打开太极殿的大门,李霁脚步微沉,一步步仿若踏在了心尖上,龙塌上,“死而复生”的女子安静的躺在层层叠叠的床幔之中,只是睡着了一般等待着他。
    李霁靠近床榻,那莫名的悸动侵袭而来,他伸出手终于再次触碰到了她,力道轻柔的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昏睡中的嘉让峨眉轻蹙着,李霁面上止不住的欢愉。妥善将她的忧愁抚平。
    这一夜,是压抑着释放的情动,那飘忽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他的小狐狸,终于落在了他的手中。
    第二日一早,同床共枕的二人同时醒来,嘉让动了动身体,异常的酸胀,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看向了身旁支起上半身的男人,李霁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餍足的神情。
    “你醒了,身子可有不适”
    这句话仿佛来自地狱,她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愤懑,羞耻,嫌恶,悲痛,绝望,五味杂陈,通通灌进了咽喉,叫人窒息。
    嘉让一动不动的流出了泪来,李霁见她嘴角微动,立马钳住了她的下颚,本来还满面春风的男人,立马气急败坏的怒视着她,“松开,你若是想寻死,朕便下令杀光应府和定国公府所有人。”
    嘉和元年的十二月,檀京城进入近十年来最冷的深冬。
    皇宫映着雪光,更加肃正亮堂,威严耸立。但整座城的上空仿若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霾,一片萧瑟黯然。
    刺骨的猎猎寒风吹进各个角落,宫中也只有洒扫的宫女内侍在外头收拾这一地积雪。
    凛冽的寒风里,从明净的雪光中走来一位窈窕端庄的女子,挽着朝凤髻,发间插着一支赤金五凤挂珠钗,鬓发旁嵌着鎏金白玉雕刻的发扣,正中盘着镶玉琉璃金凤冠。
    脖颈间围着荼白雪貂围脖,着了一件绛色百褶长裙镶金丝边的皇后常服,外面罩着霜色雪貂一口钟,步履浮动间,足下露出一截海棠红绣着翠翟的凤履。
    红白相映间,露出女子娇美昳丽的容颜,眉眼秀致,琼鼻樱唇,细长的眼睫微微弯曲衬着一双周正的丹凤眼愈加明艳动人,莹润的鹅蛋脸上施着轻薄的脂粉,红唇轻点,肤若玉脂。
    只是这清冷近似漠然的神情,又糅合着一份英朗之气,更显得这副容貌是那雪色与月色外的人间第三种绝色。
    暗香有余,朱砂在眉,美人常有,绝色难寻。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虽寒风凛凛,但女子步履坚定轻稳,一步步朝着御书房走去,宫道上的宫女内侍大气儿也不敢出,纷纷低下头,向皇后娘娘请安。
    嘉让将近御书房,忽然瞥见茫茫雪地间来不及清扫的一抹深红。
    那红,突兀的刺眼,一看便知是凝固的人血。只见两个小内侍颤颤巍巍的拿着器具清理积雪和血迹,应嘉让心下了然,却也近乎麻木。
    门外的内监远远瞧见应皇后,立马欣喜的向屋里的皇上禀告,应嘉让将将到了殿外,李霁便亲自迎了出来。
    “外头这么冷,你怎么来了”
    也不等应嘉让回答,就一把牵过她的手。应嘉让微微转动手腕,想挣开,李霁却一下使力握紧。
    江公公见皇后娘娘主动来找皇上也是欣喜,知道皇上爱重皇后,这个时候恐怕不喜外人在场,便悄悄退下。心中熨帖极了,别人不知,可他知道,皇上力排众议,册封应小姐为后,给了她全天下女人最尊贵的身份,即使被人知道应小姐已嫁过崔将军,也依旧不畏世俗,给她最真实的身份活在这世上。
    “手这么冷,也不灌个汤婆子,你手底下的人是要挨罚了。”
    她手底下的人反正也是他安排的,他爱罚就罚吧,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索性不挣了,让他握着。
    “你来找朕,是有何事”李霁微微低头,看着嘉让莹白的脸,大手还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大掌微微摩挲她的手背。自两个月前那几回的威胁,她也乖顺多了。
    嘉让受不得这么亲密暧昧的姿势,微微拉远与李霁的距离,清清浅浅地呼出一口气,“你又杀了谁”
    李霁没想到她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方才的温情也冷了大半。
    “这与你无关。”回答得也极为冷淡。
    嘉让复又低下头,沉默以对。
    李霁看着沉默不语的嘉让,她总能滥用自己的恻隐之心,她总是用沉默代替回答,让自己的一腔爱意显得无力又苍白。
    李霁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脸颊,缓缓说道
    “慈不掌兵,仁不当政,杀伐果断,令行禁止,朕才能坐在这儿。”
    温柔的桃花眼深深的望进她的瞳孔。嘉让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此时才是真的可怕,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酷的话,所以这就是他虐杀那么多无辜之人的理由
    她摇头,不再怯懦。
    “所以你杀了为你平定四藩,奋勇杀敌的肃玠”
    这句话一说出口,李霁的神情立马变得阴沉暴戾,“谁同你说的”
    “你既然做下了这件事,谁同我说的又有何区别”眼眶渐红,呼吸也乱了。
    在李霁看来分明是一副情难自了的模样。
    “怎么你倒是忘不了崔鹤唳那为何要二嫁贺兰集,在这与朕慷慨激词”
    “你”
    李霁看着她颤抖的手,隐忍的神情,那份压抑又不甘卷土重来,侵蚀着看似无坚不摧的他。
    “回你的凤渠宫去。”李霁的凉薄也像如今十二月的寒风,锥心刺骨。
    看着嘉让离去的身影。李霁嘲讽一笑,不知是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嘉让回到凤渠宫后便病倒了,也不让人禀告给李霁,就卧在凤塌上。当天夜里,李霁并未宿在凤渠宫。
    嘉让喝下药便睡得昏昏沉沉,外界的厮杀,诡计,一切都阻隔在这一方温暖馨香的凤渠宫。
    贺兰集集结江湖令杀入皇宫,李霁在议政殿恭候他多时了。
    外头火光滔天,兵戈铁马,城楼上羽林卫整装以待,新帝继位不过两载,如今贺兰集就带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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