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你看男人看久了,看女人的眼光都没了”

    匡正无语“应笑侬,大青衣。”

    “你认识”匡妈妈立刻问。

    “嗯,”匡正点个头,“很熟。”

    匡妈妈的眼睛都放光了“认识你不拿下,这孩子”

    匡正笑了“妈你喜欢这种的”

    匡妈妈看傻瓜一样看他“哦哟,仙女下凡谁不喜欢”

    “我要是追他,”匡正憋着笑,“你没意见”

    “那我有什么意见,”匡妈妈一本正经,“你要是追到她,我烧香拜佛保佑你们修成正果”

    说到这儿,伴奏的胡琴突然嘎吱一响,时阔亭像是没拿稳弓子,手上脱了扣,应笑侬的唱跟着滑出去,跑了音儿。

    开年第一场戏,这是砸锅的大纰漏,满座的客人都听出来,齐刷刷看向侧幕。

    应笑侬立在台上没动,梨园行的规矩,角儿上了台不能看场面,不论有没有伴奏,他只管观众,胸口的气定住了,一板一眼接着唱“百姓们闺房乐如花美眷,帝王家深宫院似水流年”

    台下很静,他一勾一顿,抑扬有致,等着时阔亭的弦儿跟上来,一段端庄婉约的二黄原板,带着失了手的琴师,带着满席挑剔的看客,重新回到柴郡主浪漫的故事中去,回到他强大的艺术魅力中来。

    “这姑娘,”匡妈妈由衷佩服,“真有样子,大气、压台。”

    “妈,”匡正不得不说实话,“人家不是姑娘。”

    匡妈妈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是个小伙子。”

    匡妈妈当他开玩笑“骗妈妈呀”

    “男旦,”匡正撇撇嘴,“脱了凤冠霞帔,又刁又辣。”

    男旦匡妈妈怔在那儿,瞠目结舌。

    台上的应笑侬仍然艳光四射,挽着水袖,兰花指将露不露,一举一动雍容华贵“但愿得令公令婆别无异见,但愿得杨六郎心如石坚,但愿得状元媒月老引线,但愿得八主贤王从中周旋,早成美眷”

    柔肠百转的小女儿情态,但因为是郡主,是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情投意合中也抛不开家国天下“扫狼烟,叫那胡儿不敢进犯,保叔王锦绣江山”

    “好”台底下一声接一声喝彩,捧的是倾国倾城的柴郡主,更是临场不乱的应笑侬,匡妈妈跟着拍巴掌,心里说不出的遗憾“这么好的姑娘,怎么成了男孩子”

    应笑侬谢座儿下台,借着扭身的功夫往侧幕一瞥,只见时阔亭在舞台光投下的暗影里默默甩着腕子,他那只精疲力竭的手,怕是不成了。

    上台口,宝绽身穿红蟒,顶着雉鸡翎子和应笑侬错身,没有多余的话,只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阔步登上舞台。

    刚踏出个影儿,台下的叫好声就潮水般漫开了,沙陀国的大千岁李克用,和封箱戏一样的戏码,一出威武热闹的珠帘寨,把年尾和年头连起来。

    宝绽往台中央一站,把金扇一展,两眼迎着掌声,玻璃翠游刃一挑,顷刻间便把台上台下散了的心神收回来,牢牢捏在手心“刘关张结义在桃园,弟兄们徐州曾失散,古城相逢又团圆”

    观众席的氛围瞬间变了,像是惊涛,又似狂澜,在他的摆布下齐齐摇荡,匡妈妈这么大年纪了,都免不了感叹“这小伙子好俊俏”

    “俊吗”匡正勾起嘴角,是明知故问,也是骄傲自负,这是他的爱人,于千万人中光芒闪耀,是满天星斗中最亮的一颗。

    宝绽把冠上的雉尾一抖,踢动蟒袍下摆织金的海水江崖“城楼上助你三通鼓,十面旌旗壮壮威严”

    匡妈妈下意识捂住胸口,她爱看电视剧,会为了相似的狗血剧情一遍遍流泪,但那些泪从不走心,已经很多年了,她没有过这样热血澎湃的感觉。

    宝绽凤目圆睁,嗓子高起一层“哗啦啦打罢了头通鼓,关二爷提刀跨雕鞍”

    匡妈妈随之屏吸。

    宝绽捋髯轻笑,嗓子又高一层“哗啦啦打罢了二通鼓,人又精神马又欢”

    匡妈妈耳后的汗毛立起来。

    宝绽收拢金扇往掌心一敲,嗓子再高一层“哗啦啦打罢了三通鼓,蔡阳的人头落在马前”

    “好”匡妈妈不由自主喊出来,和着数十个与她一样的声音,仿佛受了蛊惑,许多人的精神同时被一个人调动,那么昂扬,那么投入,这是真正的艺术,没有拙劣的矫揉造作,只有直入人心的共鸣与震撼。

    匡正这时靠过来,俯在她耳边“出色吗”

    匡妈妈连声应着“出色”

    匡正瞧着台上那抹耀眼的红,光彩夺目,无人可及“那是我的宝绽。”

    1开箱和“封箱”相对,也叫开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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