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天空稀稀落落飘起小雪,落在方时休肩头。
在天界,他从未见过下雪。
那年大病,不能见风。
方时休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大雪纷飞。
病房将他与外界完全隔绝。
方时休情不自禁地伸开手,任由雪花落在掌心。
冰冷的碎雪,一触即化。
好像一场黄粱大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
一只手忽然放进他的手心里。
方时休一愣,缓缓抬头,看向对面那人。
李萧单手撑着下颚,眉开眼笑地看着方时休。
他用手背量了量方时休手心的温度,说道“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方时休猛地将手抽回来,神情恢复平淡。
“嗯。”
“我替你撑伞。”
“随你。”
坐上马车,方时休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李萧安慰道“放心,我不会为难你。”
回到府上,小雪已停。
李萧让人将朱雀伞送回方时休房中,随后道“天色渐晚,时休便不用戴帷帽了。”
方时休默了片刻,说道“我眼上的伤,晒到天光就会发作。”
李萧扫过他眼上的伤疤,对旁人道“取一条绸带来。”
方时休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要答应他一个条件,看不看得见也没有区别,便没再开口。
小厮取来绸带,交于李萧时,方时休道“我自己来。”
李萧不禁失笑“你怎么知道我要帮你”
方时休抿紧唇瓣,没有理睬。
拿过他手里的绸带,蒙住眼睛,系在脑后,顿时,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李萧托住他的右手,“跟我来。”
“带我去何处”
“祠堂。”
祠堂
方时休心中一动,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时休,你眼睛因何所伤”
或是太想试探李萧,方时休故意迎合他,回答道“幼年时被朱雀所伤。”
“可是那把朱伞”
“嗯。他本是朱雀,原形未免太过招摇,所以让他化作一把纸伞。”
“他伤了你,为何还将他留在身边。”
“家禽尚有咬人的时候,更何况是朱雀。”
“到了。”李萧牵引他停在一扇大门外。
他上前推开门,随后回头道“这里就是祠堂。”
方时休突然反应过来“你是皇子,祠堂怎么会设在承王府里”
方时休有惑,李萧必定解之。
李萧道“这里面不是李家的人。”
这就更奇怪了。
身为皇子,为何要在自己府邸中,为其他人设立祠堂
“时休,进去吧。”
他站在台阶上看着方时休,方时休看不见门前石阶,踏出第一步就险些摔倒,还是李萧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我扶你进去。”
“有劳。”
进入院中,方时休又问“条件是什么”
“我想要你右手食指上的两滴血。”这回李萧没再卖关子。
“为何”方时休不明所以道。
李萧看着祠堂里摆放的无数座灵位,周身的气息变得很低沉。
“此事说来话长。”他的语气凝重起来,“祠堂里的人,是前镇南王一族,与我虽无半分血缘关系,镇南王夫妇却是最疼爱我的两人,是我的义父义母。”
方时休尤为不解“既是镇南王一族,祠堂应立在镇南府才是。”
“十二年前,前镇南王一族举家迁至京城。归京第二日,午时三刻,王府大火,镇南王一族三百零六人,满门尽灭。所以,在这世上,除了李萧,没人会为他们立一间祠堂。”李萧轻轻阖上双眼,情绪处在一种极端的平静中。
太过平静,反倒显得很异常。
方时休皱起眉头,“为何起火”
李萧极轻地笑了一声,像在嘲讽一般。
“为何是啊,为何呢。”
“要我的血作何”
李萧从极端的平静中脱离,眉眼含笑地看着方时休,说道“我曾听说,天师的血能让死去的人们安息。”
“我从未听说过。”方时休道。
李萧莞尔一笑,“不管是不是真的,我想试一试。”
“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你想干什么我都不会拒绝。”方时休伸出右手食指,“取血。”
李萧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往自己跟前拉了一些,“好。”
他将方时休带进祠堂中,方时休微微偏头,细听祠堂里的动静。
好似,有一股水流在祠堂里流动。
“为何有水流”
李萧唇角一勾,说道“养花。”
“养花”
“世人传说,水仙是神的化身,所以,我在祠堂里养了一朵水仙花。”
一朵永远不会凋谢的水仙。
方时休点了下头,道“取血。”
“稍等片刻。”
李萧绕到灵位后方,似乎取了什么东西出来。
靠近时,方时休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花香。
他问道“这时何物”
“一朵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