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过年去了,只剩下任弘、夏丁卯、韩敢当和几个没成家的奴仆大眼瞪小眼。听着隔壁几户人家热热闹闹的情形,反观他们家好好一顿腊祭宴飨,却总感觉冷冷清清。
    虽然火腿确实好吃,但在夏翁嘴里嚼着,竟吃出了些许苦味。
    “君子啊,娶妻继嗣之事,真耽搁不得了”
    眼看他放下筷子又要说话了,任弘连忙唯唯诺诺,借口与瑶光公主约着出门观傩先溜为上。
    腊前一日,击鼓驱疫,谓之逐除,腊日前夕的大傩,是汉朝百多年来的固定的节目。从未央宫开始,横穿整条五公里长的安门大街,直到横门为止,是长安城里少见没有宵禁的日子,全城数十万人的狂欢。
    今日街上肯定是人满为患,任弘没有牵马也没有带随从,裹着一声厚厚的皮裘出了门,在宗正刘德家不远处的里巷转悠了两圈,刘瑶光也出来了。
    “万年呢”任弘故意问,心里却巴不得他不来。
    刘瑶光叹息道“刘宗正家的次子刘更生才三岁,喜欢万年那一头赤发,总缠着他挪不开身。”
    话是这么说,但也可能是被做姐姐的用拳头吓唬,不敢跟来。
    二人同行,只是保持着些许距离,却在尚冠里门口,遇上了一对同样因为家里冷清,而出门看热闹的夫妻。
    今年的腊前日,刘病已家也没什么烟火气,他岳父岳母都是下人,在掖庭中忙碌宫中的大傩仪式,脱不开身。
    至于祭祀亡故的祖父、祖母、父母,得明日才去他一个人要祭祀整整齐齐一大家子,其中滋味真是难以言表,过去每逢腊日,刘病已总是免不了孤独难过的。
    可今年不同,他强打精神笑着帮妻子张罗祭祀需要准备的腊脯,忙活完后,听许平君说自从进了掖庭后,已经好多年没看过长安城里大傩的热闹了,刘病已便拉着她出了门。
    一头钻进外面的热闹与繁华中,或许能帮他驱走心里的悲苦。
    “良人,还是松开吧,让人瞧见了如何了得。”许平君羞红了脸,左看右看,想要挣脱丈夫的手。
    刘病已却毫不在意,笑道“诗云,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吾等是民间夫妻,携手而行难道不是常事么”
    许平君的体质容易受凉,尤其是冬天,双手冰凉,刘病已便紧紧握着,让许平君从丈夫手心里,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只偷眼去看他的侧脸。
    英武的眉,坚毅的眼,如同夏日阳光的笑,丝毫都看不出,这个一个曾在邸狱里关到五岁,宗族尽灭的孤儿。
    这严寒腊月的冰,似乎都要被他融化了。
    直到西安侯过来唤了刘病已,她才连忙甩开丈夫的手,回身行礼,颜色正敷愉。
    “刘许氏见过西安侯。”
    任弘没有正式与许平君见过面,只在尚冠里中偶尔遇到,这瘦瘦小小仍带稚气的少女,已盘上了已婚妇女的发式,总是带着奴仆买柴买炭和肉菜,遇到任何人都彬彬有礼。
    就如同穿行在里巷中的小动物,贴着墙根,谨慎地躲避着里中霍氏等庞然大物的招摇过市,唯恐被其一脚踩到。
    但任弘身为君侯,却对这白身女子还礼道“一直听闻皇曾孙有贤妻,竟能让他收心,斗鸡走犬都少了许多,今日才得一见。”
    他看向刘病已,二人交往两月后,已经可以开些小玩笑了“皇曾孙,取妇得如此,齐姜亦不如也”
    这话让刘病已有些得意,而许平君得此夸赞,更是羞红了脸,眼睛却不由看向任弘身后盛装打扮的美艳少女,对方也正睁着大眼睛打量她们夫妻。
    观其容貌颇有异域风情,许平君猜想道“这莫不是西安侯家里豢养的胡姬”
    但在听闻任弘介绍说,这位是乌孙国长公主时,难免吃惊。
    这下俩夫妻有些犯难了,早就听说乌孙公主被天子承认为刘姓宗室,比公主之仪,同为刘家人,内部自然是要论辈分的。
    刘病已立刻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自己乃是高皇帝的第七世孙。
    乌孙公主则是高皇帝之弟,楚元王刘交的第六世外女孙。
    差了一辈啊。
    刘病已只好带着许平君行晚辈礼,对乌孙公主唤了声“姑母。”
    “姑姑母”
    刘瑶光忽然多了一对比自己还大点的侄儿辈亲戚,有些猝不及防,倒是任弘乐不可支。
    她们在那认亲,任弘这个局外人,却在一边看着刘病已,露出了慈爱的姑父笑。
    就差塞小刘一个红包了。
    s第二章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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