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瑙笑了笑,道“你去吧。”
朱瑙自然是要回蜀的,而谢无疾也得回关中。他的军队仍在关中和延州一带,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回去打点。
谢无疾望着朱瑙,似有什么想说的,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身下的马不安分地在原地小幅踱步。
少顷,他终于开口“你何时到关中来”
朱瑙道“待我打点好蜀地的事。”
谢无疾想要他说个明白的时限,然而还没开口问,便听朱瑙接着道“三年五年”
谢无疾一愣,下意识地皱眉。
朱瑙“应该是不用的。”
谢无疾“”
他嘴角抽了抽,只见朱瑙一双眼睛弯得越发厉害了“一年半载么”
谢无疾又等片刻,没等到朱瑙继续往下说,不由问道“用还是不用”
朱瑙却最终也没给出确切的日子,只笑道“谢将军。”
“什么”
“等我的消息吧。”
谢无疾定定地望了朱瑙片刻,终究没再刨根究底地问下去。他调转马头,道“我走了”
朱瑙道“再会。”
谢无疾一登马腹,冲了出去。
很快,一路上早已融合地不分彼此的蜀军和延州军逐渐剥离,延州军快速北上,蜀军则带着浩浩荡荡的数万百姓,继续南下
没过多久,谢无疾正指挥大军前行,后面有快马追了上来。
那人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纵马来到谢无疾的身边,正要下马行礼,谢无疾却道“不必多礼。”
那人翻了一半的身子又坐正了,在马上欠了欠身,便算见过礼了“将军。”
谢无疾道“出了何事”
此人是他沿路安排的信使之一。虽然他带兵离开了京城,但中原的消息他总还得要知道,因此这回来的一路上他安排了不少负责传递消息的信使。没想到他人还没到关中,信使就追来了,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信使开口便是一个惊人的消息“将军和朱府尹率兵离开后,诸侯会盟内斗,河南府尹刘松遭人暗杀。凶手是谁尚未查明,如今京中一片混乱。”
谢无疾微微一怔。刘松死了
他既有些意外,又不太惊讶。那样的局面,以刘松之庸才想掌控全局,无疑痴人说梦。此结果情理之中,意料之中,只是没料到竟会那么快而已。
如今刘松这一死,乱的不只是区区京城,恐怕整个中原地区都将陷入更加混沌更加崩乱的局面。而被朱瑙带回来的那几万人侥幸躲过了这一劫。
谢无疾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继续探听消息。”
那探子欠了欠身,提缰掉头,向来时的路驰去。
顺着他离去的身影,谢无疾望向自己刚才经过的苍茫大地。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向身边人下令“走吧。”
大军继续前进。
另一边。
蜀军的队伍不再走在最前面,而是分散开来,融入百姓之中。
入蜀的路并不好走,即使他们选择了最开阔的金牛道,仍有不少山路要翻。而百姓中有不少老弱残病,因此士卒们散在队伍中,瞧见行进困难的便上前搀上一把或背上一段。
朱瑙亦从马车中下来,和卫玥惊蛰等人一起指挥众人前行。
忽然,后方有人追来,几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他们的信使。
信使来到跟前,向朱瑙见了礼,道“府尹,有江陵府的消息。”
卫玥和惊蛰听到江陵府三字都是一惊。朱瑙却似早有预料,道“该不是哪路诸侯从江陵府尹那里挖走了黄将军吧”
卫玥和惊蛰一愣,信使也是一愣“是。”
朱瑙问道“哪一路啊”
信使忙道“是长沙府。”
长沙府就位于江陵府的东面,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那长沙府尹想必是在黄东玄刚离开京城时便遣人追过去洽谈了,倒也十分顺利。
卫玥失笑,道“你总说不着急,眼下被别人抢先了吧”
朱瑙却不以为意,只问信使道“黄将军怎么离开江陵府的”
信使道“长沙府尹以澧州向江陵府尹交换了黄将军及他麾下的六千士卒。”
“啊”卫玥听到这话不由又是一愣。竟然是用地盘交换那黄东玄难道有什么受制于人的把柄,不敢随意离开江陵府江陵府尹又如何肯做这笔交换
然而他稍一想就明白了这笔交换,或说买卖,当是黄东玄自己促成的才是。
于江陵府尹而言,那黄东玄是个刺头,黄手下的水军虽是官府花钱养活的,却被黄东玄带成了他自己的私兵,只听他一人命令,官府却号令不动。因此这几年来江陵府尹一直试图削黄东玄的权,却屡屡失败。这根刺让他坐卧难安,硬拔还有可能被反咬,有人愿意用一州之地来换,虽然心疼,可换出去总比自己继续养着好。
对长沙府尹而言,一州之地交换一名干将和六千士卒也不亏。
其实以黄东玄的能耐,他未必不能起兵造反,杀了江陵府尹,将整个江陵府当做他的本钱。这样他势必更有话语权,长沙府尹也会对他更为重视。但他没有这样做。这说明黄东玄虽然激进,却不是个完全鲁莽之人。
弑主之名他尚且是不愿担的。否则无论他去往哪里,得到重用的同时,也会得到成百上千倍的忌惮。
至于往后他是否会带兵向江陵府发难,那便是另外一桩事了。
想到朱瑙就此错过一员猛将,卫玥既有些庆幸,也有些惋惜。庆幸的自然是朱瑙手下能人越少,他得到重用的机会越大;惋惜的是那黄东玄身世与他有几分相似,两人也颇有投契之感,可惜不能在一个阵营效力。
如今天子丧命,朝廷崩坏,天下英雄各事其主。下次再见,恐怕便将为敌了。
朱瑙却不见惋惜之色,只稀疏平常地道了句“是么”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示意信使可以离去。
“若有新的消息,再来禀报我吧。”
信使得命,翻身上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