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几步,就到大堂了。原本新官到任,州府的官吏们应当在大堂举办迎接仪式,只是朱瑙来的突然,官吏们事先没收到消息,自然也没什么准备,只堪堪来得及将仪门打开。

    进了大堂,朱瑙终于停下脚步,钱青等人也满头大汗地追上来。

    “曾朱”钱青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口里含混了一下,擦着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开口,“州、州牧,你初、初来上任,官、官、官印可带了”

    朱瑙不慌不忙,看了眼边上的惊蛰,惊蛰便取出一个黄包,递给钱青。

    钱青连忙接过,一打开便看见里面的官印。他拿起官印查看,那官印左看右看,竟像是真的他又连忙取出布包里的任职文书。官印上是只有官名没有人名的,可任职文书上却会写明官员姓名,及为官履历,做不得假。

    等他打开任职文书,再次傻眼为官履历压根就没有这份任职文书,根本不合制式啊毫无疑问,这东西是矫制的。

    钱青简直欲哭无泪。真是什么坏事都让他赶上了。前脚刚送走山贼,后脚又来了个冒名顶替的朱瑙。这朱瑙好好在阆州经着商,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啊想趁火打劫可怜现在州府空虚,对方又带着那么多人,简直挡都挡不住啊

    朱瑙已然坐上大堂高位,扫视堂下众人精彩纷呈的表情,微笑道“曾州牧年老体迈,于上任途中不幸重病身亡。消息传回京城,由于事发突然,皇兄一时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又想起我正好在阆州,便派人日夜加急给我送来了官印和文书,委我出任。事出突然,约莫制式上有些不合礼节,不必在意,不必在意,呵呵。”

    众人“”

    这个离奇的故事先不说,朱瑙刚才称呼皇帝什么皇兄皇兄

    朱瑙那所谓的皇亲身世,有不少人都听过。然而传闻毕竟只是传闻,这些年朱瑙并未用皇亲身份做过什么,人们问他,他也含糊其辞。时间久了,人们就当做是他一次酒后胡言,笑过便罢。但是现在,朱瑙这是光明正大地认了啊

    但是,就算你真是皇亲,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这天底下哪有委派皇室宗亲做州牧的怎么也该列个侯,封个王吧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朱瑙接着道“眼下蜀中形势如同水火,我受命于危亡之际,深感责任重大,希望能够妥善治理,恢复民生。诸位都在此任职多年,比我更加深谙官场之道,希望你们往后能尽心辅佐,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官吏们还沉浸在方才的惊吓中,一个个惊恐万分,根本听不进他说了什么。

    朱瑙打量众人神色,见他们浑浑噩噩,看来是需要一些时间消化消化。于是他道“行吧,我暂时就说这些,等我了解更多情况再慢慢说。你们有什么想问的没有没有的话我就正式上任了。”

    官吏们面面相觑,没人开口。不是没有想问的,而是想问太多了,可几十个持刀剑的护卫站在边上,谁敢多问啊嫌自己命太长吗

    忽然,一个黄发男子上前一步,在堂中朝着朱瑙作了个揖。

    朱瑙托着腮道“你有问题问吧。”

    几十个护卫的目光唰一下全聚集到窦子仪的身上,其他官吏大气都不敢出,全都暗中为窦子仪捏了把冷汗。

    窦子仪却没有旁人那般紧张,慢吞吞地问道“朱州牧,请问你为何而来”

    四周顿时一片倒吸冷气声。如果是正常官吏上任,那朝廷派遣的官员,名正言顺,有什么为什么的可窦子仪这样问,摆明了是在质疑朱瑙来路不正啊。什么叫你为何而来你让人怎么回答,难不成说是为搜刮民脂而来为榨取民膏而来

    朱瑙打量堂中青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窦子仪。”

    “哦,窦子仪。我喜欢这个问题。”朱瑙笑了笑,“我为何而来我为治乱而来。还有别的问题吗”

    窦子仪沉默片刻,再作一揖“没有了,谢谢朱州牧。”说罢默默退回官吏行列。

    台下一片宁静,众人心中五味杂陈,各做念想。

    朱瑙又等片刻,不见有人开口,便不在此地耗着了。他摆摆手,道“你们回头整理一下,有什么要向我汇报的,明日寅时,我在大堂等你们。另外人怎么只有这么点是不是很多人没来偷懒可不行,你们派人去知会一声,该来府衙报道的各级官吏让他们明天都准时来拜见长官。不来的人以后都不用来了。好了,就先这样吧,我再去里面看看。”

    说罢起身,领着惊蛰等一众护卫,大摇大摆向府衙深处走去。

    武人们一走,刚才还跟站桩似的官吏们一个个全瘫软下来,扶墙的扶墙,坐地的坐地。一炷香前,他们听说新州牧到任时有多高兴,现在心里就有多绝望。

    钱青欲哭无泪道“趁火打劫的人怎么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有人小声道“他敢冒领州官,可是大罪啊。我们去京城告他吧”

    “京城你知道京中现在是什么局势况且这一来一去也得个把月呢,远水不解近渴,如何救得了我们”

    去年秋天,何将军的手下起兵逼宫,尽数诛杀宦官,听说连皇帝都给囚禁起来了。蜀中离京城甚远,消息传来往往已经过了几个月。说不定京城现在的局势比蜀中更加混乱,谁有心思来管他们西南之地的死活这下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众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那曾州牧看来是凶多吉少,竟让官印落到奸商手里。这下可好,阆州怕是又要迎来一波新的浩劫了

    唯独窦子仪神色平静,淡声道“他说的话,你们为何都不信”

    立刻有一人接茬“窦子仪,你不知道那朱瑙是什么人吧他”

    话未说完,便被窦子仪打断了“如今州府里唯一的东西便是一个烂摊子,还有什么可供人打劫的”

    众人一愣,竟无话可说。

    窦子仪摇摇头,去二堂继续整理公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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