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忽然一本正经道“若要做到一门专精,拳掌最难,剑次之,刀又次之。像狼牙棒流星锤这样的兵器,世所罕见,和人过招自然占些便宜,可关于它的武学却是最不成熟,最不成体系。要靠兵器占人便宜,已经落了下乘。更何况狼牙棒是打仗的武器,用在街头也就是能吓唬吓唬对手,真舞起来不伤到自己已经是幸运了,怎么能克敌制胜呢都记住了吗”
    孙富贵狂点头,满眼都是敬佩的神情。
    沈青青说的这些,当然都是她从小白师父那里听来的,故意来卖弄一番。心中却在想连老君观苏州分舵这样不像话的地方都能收到邀请,那么此间今日聚了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好汉,实是一点也不奇怪。只是那空心岛发请帖也太随便了点儿。
    沈青青正想着,忽然听见了一阵琴声。
    她对琴没什么造诣,听不出好坏,只听得出这琴声的源头来自一顶轿子。
    一顶宝蓝色的大轿,锦帘不卷,四面绣花,正由八名轿夫抬着,四个壮健仆妇跟着,缓缓朝着一品楼的方向来了。
    先前还聚在楼前吵吵嚷嚷的江湖豪杰们,听见那轿中的琴声,竟一霎安静了。
    突然,使流星锤的粗豪汉子叫道
    “哪来的雅人儿,酸倒了洒家的牙齿”
    此语一出,众豪杰一齐哈哈大笑。那大汉见众人捧场,更是一甩链子,将几十斤重的流星锤甩得呼呼有风,似要存心给那弹琴人一个下轿威。众豪杰又开始拍手叫好,只等轿中人现出真容。究竟是个大小姐还是个老夫人
    果然,“铮”的一声,琴声止住了。接着“哎呦”一声,大汉已抱着自己的脚,在地上痛得直打滚。那脚正是被他自己的流星锤重重砸了个正着。
    “聒噪。”
    一个男子的慵懒声音,从轿中悠悠传来。
    众豪杰惊讶。好好的流星锤,怎么会突然失去了控制正欲看个究竟,只听嗖嗖数下破风声响,好几个豪杰手上如遭重击,“哎呦哎呦”,武器掉了一地。有几个反应快的躲过了这击,抄起家伙欲和轿中人拼命,却又是“哎呦哎呦”数声,膝盖一软,跪倒尘埃,低头一看,满地都是豌豆大的珍珠,滚来滚去。
    豪杰们一时都有些恍惚,沈青青也大觉稀罕。轿中人究竟用了什么机关,竟珍珠作为暗器弹药,接二连三地打了出来不对,这重点不对。重点是,要是把这些珍珠捡起来卖掉,别说回苏州的旅费,只怕在扬州买房子都够了。沈青青只恨自己离得太远。
    “腌臜东西,还不快滚”轿中人呵斥道。
    豪杰们还欲纠缠。就在这时,一品楼的大门开了,从楼中走出一大腹便便、衣着华美的的中年男子,满面堆笑,朝那轿子道
    “不愧是九江白氏的指上功夫,一招大珠小珠落玉盘,当真了得”
    这九江白氏,沈青青约略听说过一些。
    九江白氏、山阴陆氏、渤海高氏、陇西李氏,耸动四方,人称江湖四大家族。
    这四大家族虽是天各一方,却累世通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几代人下来,财力自不必说,家传武学更不亚少林武当,遂有“刀枪指掌,天下四奇”之誉。
    这九江白氏的本领,就是“刀枪指掌”中的“指”。既然轿中人是九江白氏出身,当然不可小觑。
    沈青青一个初入江湖的小姑娘都识得轿中人的厉害,豪杰们更不例外,眨眼功夫就四下散去了,连地上的珍珠都不敢捡。
    这时,轿夫们方将轿子稳稳落下,打开了门帘。沈青青知道轿中人要下轿子了。可是接下来的一幕更让她咋舌那四个健壮仆妇两前两后,两高两低,手搭着肩,肩搭着手,转眼间,八条手臂就变成了一张舒适的人肉“椅子”,摆在轿门前,轿中人才终于肯一露真容。此人一身白衣胜雪,看身段,分明是个武学卓群的男子,还不到三十岁年龄,此时却好似弱不禁风似的,慢吞吞的,移驾上了这“椅子”。等他坐定,仆妇们方慢慢地转了个面向,对着楼门口那个中年人,好让二人交谈。
    “白某何德何能,竟劳世叔亲自来迎。”
    白衣青年说着,脸上却毫无惭愧之色,就好像他这样手足俱全地坐在人身上,竟是理所应当的事。
    中年人也似毫不意外,反是老成地一笑,道“若非亲自来迎,尚且不知贤世侄已练成白氏琵琶指第九重,让我这个老人大开眼界。”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道“世叔谬赞。我今日前来,就是要看看,究竟是我九江白氏的指法厉害,还是他空心岛萧家的机关厉害。”
    “果如陆公子所说,一毫不差。”
    沈青青听见“陆公子”,心中一惊难道是山阴陆氏听说他们家族对于江湖纷争一向不太在意,怎么也到扬州来了
    那白衣青年也是眉心一皱,忽然道“他现在何处”
    “请梅花去了,说是两年前就在本地看中了一本百六十年的白梅,让人留了一枝。还说百六十年的梅也不算稀奇,偏是白得好,看不厌。最宜栽在窗前,一日玩弄三百回。”
    中年人说完,笑眯眯看着白衣青年。他后面几句,意态和之前不同,显然是摹仿那“陆公子”的声口。
    白衣青年听了,轻轻“哼”了一声,又似有点笑意,道“谁问他了。我是说萧家的机关现在哪里。世叔可要保管好了,勿要让盗贼抢了先。”
    中年男人像是早就料道那白衣青年定会这样改口似的,哈哈一笑,道“一品楼有我管,贤世侄大可放心,东西如今就在西面库房锁的好着呢。贤世侄是想先提前去看上两眼,还是先坐下喝两杯茶”
    白衣青年淡淡道“好戏还是留在后头。倒是白某许久不饮世叔的茶,很是想念。世叔请。”
    “请。”
    说罢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行进楼去了。沈青青看得很清楚,却想不明白。
    她想这个九江白氏的白衣青年,明明武学不差,为何看上去却比当初那个姓萧的还要草包,走路也要人抬着难道真正的大少爷出门都是这副样子她在苏州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少爷。要是他们嘴里那个“陆公子”也是和他一样,行动都要在人肉椅子上,知道的明白这两个大少爷是来参加机关拍卖,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长不大的小子骑在别人身上,玩骑马打仗呢。
    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沈青青觉得有点滑稽。她立刻转回头,打算和孙富贵分享一番。
    咦,那小贼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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