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便有不少人附和此事,言明无子嗣的后果,豫王也巴巴地入宫,询问此事。
    豫王膝下子嗣多,与皇帝血脉也亲近,过继是最好的选择。他势在必得,眼中皆是得意,好心劝元乔“陛下该想清楚,你与臣比起旁人亲近许多,臣膝下的孩子也甚是听话,自会认你为母,好好孝顺。”
    元乔掀了掀眼皮,道“那名提及此事的朝臣是你引导的”
    豫王不耐烦,只想促成此事,“陛下问此事也无用,你只说是否过继臣的孩子”
    “豫王想得过早,我并未应承此事,且还早,你有些急躁了。”元乔不答应此事,心中对豫王的愚蠢感到无奈,群臣还未商议何人,他就迫不及待地来逼迫,显然是被他人引诱,分不清眼前的局势,做了挡箭牌。
    元乔不应,豫王恼了“怎地,你要过继其他藩王的子嗣”
    “朕无此意。”元乔蕴怒间换了自称,登基后还是第一次称朕,她对元莞有愧,自是无奈之事,总觉得自己不配为帝,与从前一样,替先帝守着江山罢了。
    元乔居高位多年,一言一行都带着威仪,怒气下更让人不敢对视,就连豫王也为其所摄,不敢再言,说了几句威胁的话后,退出垂拱殿。
    豫王每次入殿都没有好事,守在殿外的孤鹜同样不明元乔为何对豫王这般忍让,看着豫王离去的身影,他多心,令人跟过去看看。
    那名朝臣不知是谁的人,元乔不知是不是元莞所为,思来想去,让人将元莞请来福宁殿。
    平常都是她去福宁殿,自那日答应元莞不再去后,只能将人找来。
    好在元莞并没有拒绝,跟着孤鹜出福宁殿,她选在将人请去升平楼,不敢在垂拱殿里说话。
    升平楼两年多未曾设宴,虽说一尘不染,依旧缺了几分人气。元莞不知情,只当踏入寻常宫殿,见到元乔后,按照礼数揖礼。
    殿内没有宫人在,元乔见她揖礼,心中亦是不好受,避开她的礼,走至一侧,示意她坐下,先道“中书内赵仪是否是你的人”
    “曾经是,如孤鹜一样。”元莞道。
    朝臣都与孤鹜一眼,先侍奉元莞,而后跟随元乔。
    “我并非是此意。”元乔解释,赵仪背后是谁,尚未查清,还需过几日才知,皇城司对赵仪的了解还停留在元莞为帝时,由她一手提拔上来。
    “他提议过继宗室子,引起一番波动。”
    “陛下之意是我所为”元莞抬眸,眼神添就一抹犀利,看得元乔理屈,“我并非是此意,若并非是你,我便可直接去查。”
    元莞阔别朝堂两年,这些年除去大事外,也没有在意过,陡然问起不知名的朝臣,先是认真去想了想,不愿在政事与元乔置气,坦率道“赵仪之前是刘氏的人,而后投靠我,也是我一手提拔的,至于此事为谁办事,我也不知。”
    刘氏同元莞一样,在废帝结束后,就沉寂下来,元乔日夜忙碌,心力交瘁,险些忘了刘氏。她得到答案后,顿时明白过来,道“既然出来了,不如晚些再回去。”
    “不必了,无事我回殿。”元莞不想同她多待一刻,起身就走,元乔拘谨须臾,而后拉住她“元莞,我们聊聊,可好”
    “陛下政事要紧,莫要耽误时间,免得贻误大事,到时你心中有愧,又得自责对不起先帝。”元莞避开她的手,往一侧站了站,眼神落在殿外的虚空中。
    有时嘲讽成了习惯,就不再伤人。元乔微微一笑,温声开口“之前你曾将我看得比政事还重要,我当你是荒唐。”
    元莞不知她什么意思,静心下来听她说。
    “元莞,我想过你若没有子嗣,作一勤勉的皇帝,过继宗室子为储君也可。可后来我害怕,你会有子嗣,到时血脉混淆,于大宋不利。我便迟疑了,要想平静地解决此事,唯有让太后亲自承认你的血脉有假,才可将影响减低到最小。我想了很久,忘了你忌恨太后,亦忘了我对你的好,就等同是在麻痹你。”
    元乔性子凉薄,一番话说下来很是不易,元莞面无表情,她心中一揪,疼得厉害,面色依旧淡然“我送你那对傀儡娃娃,便想告诉你,你并非是傀儡、你、你若不为帝,我可带你去公主府,待新帝亲政后,我亦可带你去封地。”
    带你去封地这句承诺听着很暖心,可元莞已然麻木了,对她的温柔、对她的剖析无动于衷,语气不似她柔和,而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新帝亲政你以为是个人都同我这样,对你心生欢喜对你的压制毫无芥蒂对你的掌权而不在意,对你死心塌地”
    “你更莫要忘了元淮父亲的爵位是被先帝废弃的,如今你却将他过继给先帝,九泉之下就不怕先帝厌恶吗”元莞毫不留情地揭破元乔所想,她杀元淮,一是逼元乔自立,二则也是为大局所想,元淮不可信。
    她之所想,是旁观者清,而元乔则是沉迷困局而不可自拔。
    “我知元淮不可信,可纵观宗室子弟中,唯他最合适。”元乔辩驳,元淮无依,登基后就会紧紧抓住她这根救命稻草,年来对她言听计从,届时废帝之事早已平息,元莞便是安全的。
    元莞无法理会她的想法,更见不得她执迷不悟,道“他最合适,等到他恨你、夺走你手中的权势,将刀架在你脖子上之际,你才会清醒。”
    元乔不再辩驳了,望着元莞难得出现的强势笑了笑,“我知晓错了。”
    突如其来的认错,让满腹话的元莞顿时偃旗息鼓,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骂了,眄视她一眼后,抬脚就走。
    元乔不再沉默,试图伸手拉住她“都已两年,你气可消了”
    元莞见不得她故作温柔的姿态,避开她的手,冷冷道“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好元乔,若是你信任的先帝,在你深陷他的温柔之际,他毫不犹豫地背叛你,你觉得你会原谅他”
    话已剖开,元莞也不再躲避,直视她眼中的温柔涟漪“我厌恶的不是你废帝,而是你一面暗中筹谋废帝,一面假装对我好,又在与太后密谋。你可知,我知晓你同太后密谋之际,我有多厌恶,从小至大,我从未有过这般恶心。”
    元莞极为平静,眼中冷漠,更没有生气,除了厌恶外,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元乔触及她冰冷的眼神,勉强一笑“刘氏是症结所在,她的错连累你,虽说此举令你厌恶,也将你摘清了。”
    “应该是让你废帝之际更加名正言顺,元乔,你看似光风霁月,清明如斯,一心只为先帝,可你做的事薄情寡义。做的那刻开始,就莫要指望旁人能够接受你。”
    她目光淡的很,元乔的心被狠狠一烫,敛下眼眸,不安地启唇道“是我思虑不周。”
    元莞离开了,并没有炸毛,平静如水,元乔目光紧紧跟随她,不好再伸手拦人。
    赵仪被悄无声息地处置了,背后是谁,元乔并非在意,反是豫王为此上下活跃许久,也没有人理睬他,跳了几月就歇下来了。
    可心中对过继子嗣一事依旧很上心,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他都会上前。
    秋日过后,冬日里的风更为凛冽,十月里就开始下雪了,今年冷得很快,临安城内的物价也涨得很快,冬日最是难熬。
    各地饥荒的奏疏如雪花般扑向政事堂,苏闻等人按不住,请示皇帝是否要赈灾。
    赈灾数目颇大,各地饥荒人数不少,元乔慎之又慎,令信任的臣僚去饥荒严重之地赈灾,其余之地,先等候看看。
    每日来的饥荒奏疏累至半人高,冬雪熬人,纷纷扬扬下了几日之久,不见停歇,元乔应接不暇,忙碌数日,忍不住想起福宁殿内的人。
    午后雪停了,还升起了太阳,宫道上的雪很厚,元乔一步步静静地走着,直到福宁殿外,她习惯性停住脚步,抬首去看。
    她记不清上次踏进福宁殿是何时,久到余生难记,久到对这里很陌生,她无声一笑,看着沉重的宫门。
    阳光刺眼,雪地里白色的光芒让她睁不开眼,身后的孤鹜见她不适,忙道“陛下可要进去看看”
    元乔摇首,元莞不待见她,进去也是无用,在这里站上片刻就成。
    她坚持,孤鹜就只得退了出去。
    元乔抬眸,眼中皆是白雪皑皑,她叹息,凝神去看白雪,眼睛略有些酸涩,她揉了揉眼睛,耳畔旁的宫门咯吱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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