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律打开一看,那是先帝的字迹,他未曾着手这道诏书,不可置信道“中书内未曾有记录。”
    “中书内有记录,陈砚已然寻到。”陈砚不敢托大,将一匣子置于苏闻面前,两人各执一物,也无人敢置喙。
    殿外冬雨大了些,啪嗒地打在阶梯上,更甚者斜入廊下打湿一众朝臣的衣裳,都紧张地看着苏闻魏律手中。
    苏闻魏律对视一眼后,未曾说话,他二人得先帝托孤,如今又推翻元莞,心中的踌躇不言而喻。魏律先道“大长公主想必已有后策,新帝人选”
    “未曾拟定,两位宰执如何看”元乔道,她自元莞离去的事中回过神来,神色恢复,淡淡的视线扫过众人,不怒自威,群臣都不觉垂首。
    廊下寂静无声,无人敢随意说话,此事事关重大,耽误不得,在场亦有宗室子弟,随意说话,更会在无形中给自己惹来祸端。
    元乔令朝臣退下,留下几位重臣在,太后亦在偏殿等候,几人入殿后详谈。
    那厢离开的元莞无人敢拦,畅通无阻地回到福宁殿,脚步迈得很轻,走得很慢,似是在雨中赏金景。殿内的宫人尚不知前朝发生的事,见元莞冒雨回来,吓得忙拿伞去迎。
    元莞随她们去,扬首呆呆地看着伞面,被落霞拉着回福宁殿。
    落霞本就是唠叨的性子,见此心生怨怼“陛下怎地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风寒未愈,就落雨。孤鹜也不晓得在旁看着,待他来了,定好好骂她。”
    一句孤鹜提醒了元莞,她看着去柜中取衣裳的落霞“你想不想出宫”
    “出宫陛下有事吩咐就是了。”落霞未曾注意到元莞眼中的落寞,将衣裳取来,伸手就要脱下元莞身上的朝服,元莞按住她的手“落霞,我给你银子,你出宫去,去哪里都好,莫要再回来。”
    说完,她又跌跌撞撞地起身,去榻上暗几里将出宫放人的旨意塞给她,“要变天了,你非谨慎聪慧的性子,不如孤鹜灵活,不如趁现在就走。”
    落霞不明“变天变什么天,您今日回来怎地这般早”
    “都说你不聪明,就莫要猜了,想走就快些走。”元莞无奈,这人怎地还是那么笨,她无力地坐在榻上,身上的朝服沾了水,几乎就要压垮她的肩膀,她觉得疲惫,起身就脱了,整个人轻松许多。
    “奴进宫多年,外间父母早就没了,出宫做什么,陛下说的话,奴不明白。”落霞脑袋愚钝,想不明白,依旧记挂着给陛下换衣裳。
    元莞叹息,湿透的鬓发黏在额头上,无奈道“落霞,朕”她想起什么,又改口道“我不是皇帝了,整座福宁殿内的宫人都会遭殃,你若不走,就会死。”
    她弯了弯唇,笑意虚弱,“落霞,你可懂了”
    “奴明白了,大长公主做的”落霞聪明了一回,见元莞头发湿透了,伸手给她将发髻拆散,长发跟着披了下来,关切道“陛下先换衣裳,汤药熬好了。”
    “你不走”元莞问她,眼下的境地,留下并不好,如果可以离开,她也想去见见宫城外的景色。
    落霞要给她换衣裳“不走,您什么都不懂。”
    确实,元莞什么都不懂,甚至连衣裳都不会换。她不好勉强,不放心叮嘱落霞“你还有时间考虑,元乔做事会留几分余地,不会为难你的。”
    “陛下说笑了,为难我做甚,倒是陛下,今日淋雨只怕之前的药又白喝了,找太医来诊脉。”落霞给她换好衣裳,就吩咐宫人将熬好的药端来。
    外间风雨更大了,殿内门窗紧闭,丝毫感受不到那股冬日的冷气。元莞喝了药后,盘膝坐在榻上,也不同人说话,也不命人去探听大兴殿的情况。
    福宁殿的宫人感知危险后,站在廊下交头接耳,频频向殿内看去,见落霞出来后,拉着落霞问话。落霞不耐烦,又恐她们声音过大吵到元莞,怒声呵斥她们各自去当值,莫要随意攀谈。
    宫人内侍觑了落霞一眼后,不甘心地离去。
    福宁殿当值是宫城内最体面的差事,不少人争相进来,眼下只怕都后悔了,生死存亡之际,体面都是虚无。
    元莞喝过药后,脑袋晕乎乎,躺下后睡了一觉。
    待醒来时,已是黄昏,她赤脚下榻,走到外间,廊下无一人,雨已停了,那些菊花都雨打得凋零,花瓣散落在泥土里,也无人去清扫。
    她见周遭无人,不觉走过去,凝视那些被风雨打垮的花瓣,颜色各异,她蹲下身,捡了几片,夹杂着泥土放在手心里。
    花瓣上都是裂纹,清晰可见,天空黑蒙蒙的,还是不见晴。她站起身,要回殿,余光落在数步外的元乔身上。她将握着花瓣的手,往背上藏去,淡淡一笑“我是不是该恭贺你了。”
    “元淮在哪里”元乔为难道,依她对元莞的了解,最多将人藏起来,不会牵连无辜。
    元莞秉性是好的。
    “都说了,葬身火海。”元莞不愿搭理她,面上多了一抹厌恶,抬脚往殿里走,元乔抬脚跟了上去。
    福宁殿死气沉沉,除去两人外,好似并没有其他人。
    元莞入殿后才发觉自己脚上沾了很多泥土,元乔跟着进来,她不觉更加厌烦“都说了,人葬身火海,你信与不信,是你的事,莫来再问我。”
    元乔理屈,来时满腹劝解的话都吞了回去,只道“元淮活着,过继先帝”
    “过继先帝的事,你便去做,同我一废帝说什么,再者那间府邸外你的人犹在,知道的比我更清楚,反复来问我,不如自己去找。”元莞莫名烦躁,她已然不想见元乔,一眼都不想见。
    元乔从未见过她疾言厉色,走近几步,见她赤脚站着,回身去寻宫人来,元莞只当她要走,直接走回内寝,脚上的泥土让她感觉烦躁。
    福宁殿外不见一人,元乔扫视一周后,索性放弃,殿内的人晃着脚,有些无措。
    元莞睡醒后,呼吸重了很多,吸了吸鼻子,还是觉得不大舒服,晃着脚的同时,元乔复又走近,她知晓赶不走,就不去搭理。
    元乔走近道“元淮无论从秉性还是资质上来说,最适合。”
    “那大长公主便去做。你之所求,不过是大宋基业,自己无愧于心。”元莞心不在焉,将双脚往榻上藏了藏,觉得窘迫,扬首赶人道“你再问也无用,横竖大长公主有人脉,自立是最好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连我这个活人都可愧疚、都可出尔反尔,何必在意早已驾崩的人。”
    眼前的元莞已很难用炸毛两字来形容,元乔知晓她在怒头上,问也无用,想起孤鹜,便道“你的人都还在,我会好生安排。”
    元莞别过身去,只留背影给她,目光盯着自己脏兮兮的双脚,不觉得冷,雪白的肌肤布满泥泞,都让她开始厌弃自己。
    她烦躁不堪,却掩饰得很好,身后的元乔劝不动她,抬脚想走,又想起废帝一事,心忽而沉得厉害,不得不道“你在这里,莫要出去,福宁殿外都是侍卫司的人。”
    元莞放手得快,更像是无力去争,亦或是元乔做的狠绝,同太后密谋,彻底击垮了她。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如此真心对过一人,哪怕知晓自己可能得不到回应,还是锲而不舍地追逐。
    她在元乔走后,起身走到殿外,去找水,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郁闷地看着地砖上的积水,以脚踩了两下,脚还是脏的,就像她满身脏污般,洗不干净了。
    周遭无人,她想起一池塘,回屋拿鞋就过去,坐在池畔,将双脚浸入水里,晃动许久,这才洗干净了。
    回殿后,找来干净的衣裳都换了,方脱下中衣,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屏风后,探首去看,只见周暨像风一样溜进来,快速将殿门关了。
    她来得倒快。元莞不好出去见她,只好高声道“你别过来,我换身衣裳。”
    不出声还好,猛地一出声就吓得周暨脚下一晃,差点就跌了一跤,她好奇地走近,元莞不耐道“说了别过来。”
    “你在换衣裳”周暨小心地走到屏风后,看着隐约的人影后,呆呆一笑“你还有心思换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周暨你还有心思换衣服。
    圆碗天塌了总得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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