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吓傻了。
    她能用鞋拔子打老鼠,不代表她不害怕这种玩意儿。
    当下的年代,非人动物的恐怖怪谈可不少。
    “我听说这一带曾经流传过一种怪病,会把人变成怪物”
    恐惧已使女仆忘记她家娇弱的大小姐如何杀气森森地将怪人吓退。
    她敦促虞楚越回城堡,时间不早了。
    见状,虞楚越以手捂着胸膛,脸上露着淡淡的淑女的心有余悸。
    这个中年人嘴里大概藏着情报,可惜能把他留下来。
    女仆在他耳边催促个不停,他慢悠悠转了半圈,往回路走。
    正要走时,他眼前一亮。
    透过远处忽闪的微光,田野里有什么动了一下。
    是人。
    不是方才的怪人。
    虞楚越与随行女佣走在一条极高的埂上,梗子下是种着耐盐作物的田野。
    冬寒菜采收是在秋季,这时还在劳作的却不多见。
    通宵赶工。这是个写程序的好苗子。
    虞楚越把伞往田野间一扔。洋伞仿佛花束般坠下去。
    他脸上的表情快速切换成淡淡的错愕与愧疚。
    女仆走在他后边,以为主人失手掉了伞,将灯留给虞楚越,提着肥大的裙子,骂骂咧咧地往田下爬。
    天色太暗,虞楚越本怀疑自己看错了,不过他很快打消疑虑。
    远方,那团黑色正向他涌动而来。
    他听见了声响。
    一阵细小的风从他脚边掠过。矫健的青年攀上田埂。
    远处尚看不清楚,当青年在田埂边缘缓缓站起,虞楚越才看到来者被无数星光描摹的修长影子。
    虞楚越得仰着头才能望见来者的容貌。他本是175的个头,伪装成女性后算得上极高挑的存在。温迪会下意识依赖他,其中也有身高的原因。
    可他面前的人,至少也要往190以上了。
    青年将伞交给他。虞楚越将灯提到与眼齐平的位置。
    “谢谢您。”虞楚越探究地打量他,“方才风大,我抓不住它。”
    这人有双冰蓝色的眼睛,与他四目相望的一刹那,聂楚蓦然想起曾在现实见到的连绵不绝的雪山。
    瑰美、苍白,却处处裹藏使人命丧黄泉的陷阱。
    青年往他怀里的伞一瞥,意味深长道“收起来的伞也能被风吹跑,我倒是头一次见。”
    虞楚越面不改色“您得知道,凭城里人的力气,我站在这儿说话都有些吃力。”
    青年嘴角微弯,望向身后。
    女仆还在田野里折腾。晚上九点对夜盲症患者可不算友好。
    他问“您不喊她”
    虞楚越脸不红心不跳“她鞋子掉下去了。”
    那青年人闻言,又往田地间看了会儿,不置可否。
    “您知道沿着这条路走,有座上世纪遗留的城堡吗”虞楚越将灯挪远,以防照到青年的眼睛,“我的名字是卢娜,米勒伯爵是我的父亲。我和母亲、妹妹不久前搬过来,如果您住在这一带,我们也算邻居。”
    暖色的灯光下,伯爵女儿的脸蛋青涩柔软。
    青年颔首“我知道,前些日子您家的管事走访邻居,也拜访过我。”
    虞楚越等了半天,也没见他通报姓名,索性也不绕了,从包里取出一张画,递给他。
    “您对这位姑娘有没有印象”
    出门前,虞楚越使用伯爵女的技能,凭印象在纸上速写了黑眼睛女仆的肖像。
    家里的仆人都是米勒伯爵的庄园过来的,对这一带一无所知,更不会知道那个“姑娘”究竟是谁。
    青年捏着画,观察片刻,温和地问“您从哪儿得到了这个”
    闻言,虞楚越两颊微绯,目光闪烁。
    青年一直盯着他看。
    虞楚越甩开一把折扇,挡住半张脸,轻声解释“留在城堡的账簿里夹着这张画,我母亲担心是哪个小伙子丢失的宝物,差我来附近问一问。”
    青年仍沉默着。
    虞楚越怀疑自己作为换装游戏nc的魅力下降了。
    对方看他的目光并不像在注视羞怯的少女,而是一只顽劣的猴子。
    他以为对方要调头走人了,青年才开口“是五年前搬来这里的乔布诺商人的女儿。”
    虞楚越聚精会神地听着。
    青年继续说“商人买下过那座城堡,半年后,他心爱的女儿失踪了。他找了很久,散尽家产,但杳无音讯。后来,他把城堡卖了,不知去了哪里。”
    虞楚越沉思片刻,问“他的女儿叫潘妮”
    “不。不过,”青年短促地笑了声,话锋一转,“这张画,倒不像五年前的手笔。您的手很漂亮,米勒小姐,它们像艺术家的手”
    虞楚越心头一跳。
    他对绘画可没什么研究。泛黄的纸张和模糊的笔迹会显得年代久远,于是他如此做旧了自己的画。
    然而时间仓促,哪里管得上那么多。
    “也许是您眼力不好。”他抢过画,优优雅雅地叠好,放回包里,神情傲慢自大,“在这一点上,我大概比您更有发言权。”
    说完,不等青年多做反应。他举起煤油灯,高喊女仆的名字。
    摸黑找伞的女仆好容易直起腰来,扭头一看,才发现她尊贵的小姐居然和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站在一起,登时一个机灵,喊打喊杀地冲回来。
    青年意外地扫他一眼,可能是被女仆的气势震慑,在女仆赶到之前便翻回了田野。
    虞楚越往青年逃窜的地方瞧了瞧,脚下一滑,嘭的一声摔倒在地。
    他迅速扯下项链,将其埋进土里。
    随即,他对迟来的女佣哭诉“这里的乡下佬真是精明。他借还伞的名头接近我,却把我的珍珠项链抢走了”
    女佣一听,登时破口大骂殖民地穷鬼老奸巨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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