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谢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孟阳雨浑身抖得和筛糠似的, 死死地咬住下唇,嘴唇被冻得发紫,“我撞死人了我不敢去警察局自首,你不是认识公安局的人吗,你叫他们来把我带走吧。”
    孟阳雨的双手交叉, 用力地交握在一起,骨戒发白,满眼都是绝望。
    “当场死亡吗尸体呢”谢涯的喉咙发干,努力镇定下来,仔细询问孟阳雨。
    “他没有气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外面下着大雨,我手机又没电了, 我我就把他搬到了车上。”孟阳雨满脸都是水, 眼睛通红,雨水夹杂着泪水不断的往下滴。
    谢涯往外看去,漆黑的夜色中, 两道灯光打在路上, 将倾盆而下的雨水照亮。
    他从旁边拿起一把雨伞,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孟阳雨身上, “带我去看看。”
    孟阳雨不肯走,直摇头, “别别去, 你直接打电话叫人来抓我吧。”
    “以后我爸妈就拜托你多帮我照看点了”
    越说声音越发哽咽, 孟阳雨抓紧谢涯披在他肩头的外套,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强颜欢笑道“还好上次相亲那姑娘没看上我,要不然就害了人家”
    谢涯看得心里难受,却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他,“我去看看,你就在这儿。”
    话音落下,他便从抽屉里拿出手电筒往外走去,孟阳雨倏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我也去。”
    谢涯打开手里的雨伞,雨伞是老式的,很大,拿在手里也有些沉,但完全能够遮住他们俩个成年男性。
    走进雨幕中,噼里啪啦的雨滴像是倒豆子似的砸在伞面上。
    两人走到孟阳雨家的小货车前,破旧的小货车被雨水冲刷着,在夜幕中无端生出一种压抑感,上面的铁锈也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犹如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在在后面,我用塑料布盖上了。”孟阳雨刚送完货回来,小货车后面放着一些用来遮盖阳光的塑料布,他将尸体搬上去后,便用塑料布盖住,以免被雨水淋湿。
    手电筒的光照到后面的车厢,刚一走近一股鱼腥味儿便扑面而来,谢涯蹙了蹙眉,这么没有血腥味儿
    “伞撑着。”谢涯将手里的伞递到孟阳雨手里,孟阳雨手上没劲儿,差点把伞掉到地上,反应过来后赶紧双手抓住伞柄。
    “谢谢涯”孟阳雨连名带姓叫谢涯,足以看出他现在有多紧张。
    “没事。”谢涯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弯下腰伸手抓住塑料布,用力一扯。
    “啪嗒啪嗒”雨珠砸在塑料布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借着昏暗的光线,谢涯看清塑料布下除了一些鱼鳞和污垢,什么也没有。
    孟阳雨因为太过紧张下意识躲到谢涯身后,闭上了眼睛。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孟阳雨疑惑地睁开眼睛抬头去看谢涯,谢涯的喉头滚动,“没有。”
    他侧头看向孟阳雨,“你不会是产幻了吧”
    孟阳雨闻声一怔,迟疑的转过头去看车厢,大雨冲刷着塑料布,“人呢”
    他猛地伸长脖子俯下身去查看,脖子探得过于出去,被淋了一脑袋的雨,别说人,上面连一滴血都没有。
    “不可能啊我真的撞死了一个男人,我亲手把他搬上来的,他浑身都是血,怎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了会不会掉到路上了”孟阳雨满头雾水,甚至想转身往回开,看看尸体是不是掉在了路上。
    谢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着急,我打个电话。”
    “你先进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孟阳雨对上谢涯镇定的目光,心头的慌乱也逐渐消散,“好。”
    上楼给孟阳雨找了身自己的衣服,季灵渠嗅到他身上潮湿的雨水味,从睡梦中醒来,“怎么了”
    “孟阳雨的车抛锚了,今晚在家里住下。”谢涯不想扰人清梦,便没有告诉季灵渠实情,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季灵渠没有多想,迷迷糊糊地说“那你早点休息。”
    “嗯。”谢涯拿着换洗衣物下楼,将衣服递给孟阳雨后,他才给于队拨了个电话。
    “现在雨势太大,明早你们再过来吧,他在我家,不会跑的。”谢涯听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声,和着狂风呼啸的声音,听得人心头瘆得慌。
    于队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这个时候出警的确容易发生意外,经过冯诗韵的案子后,他对谢涯也有了一些信任,“行,明早雨小点我再派人过去。”
    “给你爸妈打电话了吗”谢涯见孟阳雨魂不守舍的样子,开口问道。
    孟阳雨神情恍然,“没,我不敢。”
    谢涯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客房你自己知道在哪儿,不用问我了吧”
    孟阳雨以前经常留宿他家,可以说谢涯家就是孟阳雨的第二个家,当然轻车熟路的知道客房在哪儿。
    “嗯。”
    “我去给孟叔打个电话,说你在我这儿,时间也不早了,快睡吧。”谢涯从兜里拿出手机翻找孟阳雨父亲的电话号码。
    “老谢。”孟阳雨忽然叫住他,谢涯转头去看他,孟阳雨对上谢涯明澈坚毅的双眸,吞咽一口唾沫,到底没把那句生疏的谢谢说出口,“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借我。”
    “床头柜里有备用的,你自己找一下。”谢涯态度自然地说完便给孟叔打电话去了。
    孟阳雨走进客房,打开灯,隐隐绰绰听见谢涯说话的声音。
    “喂,孟叔是我小涯,阳雨的车抛锚了,今晚住我家”
    温暖的灯光下,眼泪无声的滑落,孟阳雨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知道自己如果理智就不应该来找谢涯,而是应该把车开去派出所自首,可是他不敢,他才二十五岁,他不知道他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后会受多大的打击。
    将被子裹在自己是身上,柔软的被窝令他高度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伴随着淡淡的香味渐渐入眠。
    谢涯打完电话去客房看了一眼,没有关上灯,他想孟阳雨现在或许会怕黑。
    “孟小子怎么了”陆芳朝早就被惊醒,他瞌睡少,又浅眠,就谢涯和孟阳雨这动静,怎么可能不醒,只是没有出来罢了。
    “外公,没什么,天亮再说,你快去睡,别感冒了。”谢涯没有深谈,这个时间点实在不适合多说。
    陆芳朝也明白谢涯的意思,“嗯。”
    “冷不冷今晚降温了。”谢涯问道。
    “我睡前就把收起来的被子拿出来盖着了,不会冷。”陆芳朝摆摆手。
    “那就好,我上去睡了。”谢涯打了个哈欠。
    等到床上躺下,感觉到冷意谢涯才在半梦半醒间记起他是下楼去干嘛的,但这会儿他已经完全不想再折腾了。
    身旁的热源吸引着谢涯靠过去,潜意识里虽然知道这是季灵渠,季灵渠不喜欢随便和人接触,但这会儿谢涯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身体异常诚实的贴上去。
    怀中突然被塞进一个人,手指触及到的皮肤微凉,季灵渠在睡梦中蹙了蹙眉,眼看就要醒过来,他怀中的人忽然贴着他蹭了蹭,一股淡雅清香的味道飘进季灵渠的鼻子里,倏然安抚住他敏感的神经,再次沉睡过去。
    季灵渠睡到自然醒,刚一睁开眼睛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向来和他楚汉分界明白的谢涯这会儿居然安稳的窝在他怀中。
    睡着的谢涯看起来比平时还要稚嫩些,睫毛又长又密,皮肤白皙有光泽,和季灵渠冷白的皮肤不同,谢涯的皮肤虽然白,但白里透红,健康有气色,他的眉和他的睫毛一样浓黑,如同墨染一般。
    嘴巴微张着,隐隐可见洁白的牙齿,季灵渠遽然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些越矩,赶紧移开视线,怀中的温热竟让人有些留恋。
    他将人推开,将所有被子都给谢涯盖上,从窗户纵身一跃,消失在熹微的晨光中,宛如一道转瞬即逝的白日流星。
    谢涯是被热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胡乱缠着两床被子,他差点被困在里面。
    睡过一觉醒来的孟阳雨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是吃早饭时胃口依旧不小。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顿饭了,我一定要细细品味。”
    谢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早饭刚吃一半,于队就带着人过来,孟阳雨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宛如一座雕塑。
    “于队,吃早饭没没有就一起吧。”谢涯对于队的态度很随意,不禁让对面的孟阳雨抬头看了他一眼。
    “还没呢,好香,你自己做的”于队也不见外地拉开椅子坐下。
    “嗯,不过包子是外面买的。”谢涯给于队盛了一碗粥放下。
    虽然战战兢兢,但孟阳雨好歹没浪费将早餐都吃光了,甚至还有点撑。
    于队见状笑道“你心态还挺好。”
    “最后的早餐呢,不能糟蹋了老谢的劳动成果。”孟阳雨小声嘀咕道。
    于队点了根烟,站在他旁边,“说说吧,怎么回事”
    大概是肚子吃饱了,孟阳雨现在情绪也很稳定,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这边讲完,那边刚检验完毕。
    “于队,他车上没有发现血迹,也没有皮肤组织,毛发,衣料纤维等东西。”
    于队皱了皱眉,徐徐吐出一口烟圈,那就奇了怪了,总不会有人无中生有诬陷自己这种事情。
    没过多久,案发现场那边的警察也打过来电话说“现场并没有发生过车祸的痕迹。”
    孟阳雨难以置信,“我我真的撞死人了是个男人,应该和老谢差不多高,三十岁上下,我我总不可能是做梦撞死的吧”
    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迹,甚至连孟阳雨的车都是完好无损的状态,纵然匪夷所思,但显然一切都指向他没有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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