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寒,犹若鬼魅。
    “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魏兄若是也仰慕徐姑娘,在下自然理解。你大可同样带着聘礼,请上媒人,与在下一般向徐统领求取。这才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之道,此番巧舌诡辩,信口雌黄的搬弄是非,与妇人何异岂不令令尊于泉下蒙羞”
    岂不令令尊于泉下蒙羞
    这一句话,寥寥十个字眼,让魏来转过了头看向袁袖春,那时,那比他小出足足一倍不止的少年双眸忽的眯起,狭长的眼缝中眸中阴寒的光芒闪烁。
    他就这样盯着他,不过数息,可对袁袖春来说却又恍若数个春秋一般漫长。
    “殿下既然说到了君子之道。”
    “罪臣之子便有几个问题想要一问。”魏来站起了身子,沉眸问道“何为君子”
    “这”袁袖春起先被魏来的气势所震,暗觉不喜,此番被魏来询问,一时间更是未有反应过来,支吾半天,并无答复。
    “圣人有言,君子坦荡荡,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殿下应觉可否”但魏来却并不给他细细思虑的时间,便又言道。
    大抵是被魏来的接连发问打乱了阵脚,袁袖春也有些慌乱,他木楞的点了点头,应道“应当无”
    “殿下既然认可这先贤所言,那再问殿下。”魏来再次将他的话打断又言道“殿下曾与草民言说,要救大燕社稷于水火,为黎民开盛世,为往圣继绝学,此言可是草民杜撰”
    “我自幼便有此宏愿,自然勿需任何人为我杜撰。”袁袖春扬眉应道。
    “那既然殿下自诩为君子,又有此番宏愿。那胡家妇人因殿下错借令牌而命丧黄泉,她一生安分守己,又乃三霄忠烈遗孀,新坟方立,难道不值得殿下去她坟头叩拜几个响头,以为赎罪吗”魏来的声音陡然睁大,怒目圆睁的盯着袁袖春高声质问道。
    “你”袁袖春哪曾被人如此斥责过,顿时脸色难看。
    “莫说君子,恐怕是市井之徒作出此番恶行,想来也不敢再满口圣贤君子,却无半分内疚。如此看来到底是草民让先祖蒙羞,还是殿下让三霄英魂心寒”魏来根本不给袁袖春整理思绪反唇相讥的机会,他继续怒斥道“再者言,殿下口口声声仰慕玥儿德行,欲取之为妻,那草民再问殿下,于此之后呢”
    袁袖春自知之前一番对话自己已落下成,此刻赶忙收敛心神,想要沉着应对“自然是举案齐眉,休戚与共,白首不弃。此誓可昭日月,若有违背”
    “放屁”但话才说道一般,便被魏来以极为粗鲁的方式打断。“天阙界的一个世子便可让殿下卑躬屈膝,不辨是非,玥儿可归元宫孟悬壶的关门弟子,他日斩尘剑亲至,以殿下大局为重的性子,岂不是还得扫榻相迎”
    “好”魏来这番话可谓字字诛心,又掷地有声,话音方落,一旁的徐余年便忍不住高声交好。不过就在他几乎要站起身来给自己认定的“姐夫”加油打气时,首座上徐陷阵递来的凌厉目光顿时让徐公子偃旗息鼓,又灰溜溜的坐了回去。
    “你你”袁袖春却被魏来这番接二连三的质问与冷嘲热讽气得不轻,他怒目盯了半晌,却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言,到了末了“你又能如何难道还能与归元宫为敌不成”
    这话出口,袁袖春在这番论辩中已然彻底败下阵来,莫说徐玥,就是徐陷阵闻言眸中也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他转头将目光投注在魏来身上,期待着眼前这个少年能给出些什么让他满意的答案。
    魏来一笑,他低头看向徐玥,徐玥也正在那时抬头看向他。
    二人的目光相遇,虽然徐玥依然面色平静,但魏来却从她的眸中看出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我爹说心存大义,则心无所惧。”魏来盯着徐玥一字一句的轻声说道“殿下若是这点勇气都没有,哪还谈什么嫁娶至于我敢与不敢,那宋大世子头颅不是我给殿下送去的吗”
    袁袖春面色青紫,他盯着魏来,咬牙切齿,但这一次却是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倒是他身后那位与阿橙并肩而立的黑甲甲士瞥见此景眉头一皱,终是忍不住迈步上前,来到了袁袖春的身边。
    那甲士年过四十,浑身气息内敛,一举一动皆隐隐牵动起金戈铁马之意,非于战场驰骋,尸山血海中走出之人决计无法拥有这样的气魄。
    随着他的走出,一股阴冷的气机便于那时将魏来包裹,魏来只觉肩上忽有泰山压顶一般,一时间额头上冷汗直冒,体内气机紊乱。
    “小子,你爹当年可比你伶牙俐齿多了。”
    “可他下场如何怎么这么急着就想要去见你爹了”男人如此言道,然后又抬头看向坐在首座上的徐陷阵,眯眼又言道“徐统领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有媒妁之言,他日圣旨亦抵宁州,解释父母之命亦在,徐统领允与不允,一句话便可,何须问一乳臭未干的孩童意见”
    “是觉得首辅大人的媒妁之言不够真情切意,还是皇帝陛下的父母之命配不上徐统领家的千金小姐呢”
    这男人比起袁袖春显然老辣得多,寥寥数言便戳中了要害袁袖春根本不在乎能不能与徐玥天长地久,甚至也不关心这番亲事是否和和美美,只要他能与徐玥成婚,将徐家强行绑上他的战车这便够了,而男人来此之前显然也受了高人指点,既然软的不行,那便先礼后兵,图穷匕见,直接逼着徐家就范。
    果然在周老与陛下的高帽子扣下之后,方才还一心看戏的徐陷阵也脸色一变,略显难看。
    魏来亦皱起眉头,正要再说些什么。
    砰
    可就在这时,绣月楼的房门猛然被撞开,一道事物从门外飞遁而入,一块的惊人的速度直直的落在了徐陷阵身前的案台上。
    这番变故来得极为突然,哪怕是在场修为最高的徐陷阵以及那黑甲甲士都并无所觉,直到那事物落下,方才回过神来。房门大开,屋外的夜风呼呼的灌入绣月楼中,房门内的烛火摇曳,可房门外却空无一人。
    徐陷阵的心中惊尤不定,他小心翼翼的低首看向那落在他身前的事物那是一本有何红色扉页的书折。扉页之上书有“婚书”二字,笔锋老辣,如走龙蛇。徐陷阵眉头一皱,暗觉这字迹有些眼熟,他下意识的伸手将那婚书打开,定睛看去,与此同时,屋外黑蒙蒙的夜色中便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将那书折上的字句一一道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徐家有女,魏门有子。”
    “自幼相识,可谓青梅竹马。”
    “男才女貌,可言金童玉女。”
    “情真意切,可称珠联璧合。”
    “如此天造地设之良配,鸾凤齐鸣之佳偶,何不择良辰吉日,男婚女嫁。”
    “自此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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