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半点青砂,唯一点血洞,敷着血迹已干的红色结痂。

    凤颈已伤,有无青砂,不得而知。

    她身姿宛然,行止端正,慢慢登上承舆。

    脖颈上的一点红,在帷幕边缘隐现,归入了承舆之后。

    崔进浮沉宦海数十年,何等场面没见过,此刻,管窥一斑而知全貌这歌谣仿佛是十数年前的长安俚曲,在帝后大婚之际,一遭被翻出来,定是别有用意的。

    投石入水,只手翻搅,只手对抗,波澜隐于平静表面下,并也只留下了平静的结果。

    此刻的结果就是,不管皇后有没有“颈青砂”,现在都没有了,亦无人再敢质疑。

    崔进等待皇后入承舆,捧节杖,走到队列首登上轺车,下令开行。

    铺陈满整个长乐宫前广场的仪仗无声而有序的开拔。

    暮色如一块明透的琥珀,装着仿若亘古无声的耸立宫楼,残阳斜斜挂在未央宫西傍,铺陈下大片大片红彤彤的霞色,照引前路。

    走在队列之端的崔进,眼前挥之不去皇后颈侧的伤痕,这大婚之日见血的兆相令三朝元老的心慢慢下沉,他抬起耷拉的眼皮,被霞光照的不由自主眯起了眼,似乎嗅到了弥散于盛大暮色之中,随风飘来的一丝浅淡血腥味。

    “皇后长乐无极”

    “皇后长乐无极”

    “皇后长了无极”

    一国之母,与皇帝同享正入司马门的权力,朱晏亭下了承舆,由丞相奉迎,在山呼恭贺中,拾级而上。

    她手捧纨扇,遮挡容颜,留给世人的唯有垂曳在地的长长袿衣,随台阶而上,其上金线翟凤倒映暮色,在青玄之底上留下冷淡冰凉的色泽。

    纨扇之上,云鬓堆叠,金爵九枝,金光潋滟,步摇隐动,流光熠于延展入鬓的修长娥眉之间。

    齐凌站在未央宫前殿,居高临下,看着他自己选择的皇后,盛装裹身,在众人恭贺山呼中,一步一步,稳定、缓慢的登台,向他走来。

    他负手在后,目光悠远。

    仿佛在看朱晏亭,又仿佛透过她的身躯,望着她身后看不见的地方。

    未央宫前殿就龙首山而建,宫台高入云霄,台阶也格外漫长。

    他的皇后走得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匀称端肃,仿佛天生为了走过这个台阶而生。

    她足够悠缓,也足够吸引人目光不知不觉的跟着她。

    刚刚启步时,她若一朵云霞,走到一半,方浮凸出清冷、棱角分明的珠翠环佩、要靠近时,又模糊成了天上的云。

    折一袅楚宫腰,披云梦之暮,撷兰芝之芳。

    随她轻轻一抬首,娥眉像骤然出鞘的剑,携足以震慑世人的美色,铺天盖地,侵润而来

    “妾今来归,叩祈陛下,长生无极。”

    她有意下移纨扇,露出了其后的一双笑目,着新妇之妆,眼波盈盈,眼角绯红。

    一瞬,皇帝仿佛又看到了他七岁那年见过的,恍若天上人的楚地瑶姬。

    与她目光相撞,他嘴角噙笑,缓缓一步迈上前,伸出手去,伸到她眼前,温柔得好似碎冰击玉的声音,轻唤她

    “阿姊。”

    清风拂面。

    朱晏亭对着他倒映着灯火,幽深得看不见底的深眸,怔怔的。

    忽而像雏鸟轻轻收拢羽翼,慢慢合拢鸦翅一般的眼睫,低眉敛目,绯色眼角为她的神态平添了难描难画的新妇羞赧之意。

    她低着头慢慢动作,只手握扇,尖尖的、涂了蔻丹的手轻轻抬起来,随着手臂上臂钏叮铃相击,轻轻搁置在他手掌内,甫一触及,便被紧紧相握。

    他携着自己转过身,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伴随内监长唱,霎时,振振金石响,灯火烈而粲烁。

    一瞬之间,天地皆在足下,三公九卿,诸王宗室,诸国使节,俯首称臣。

    声盖万物,声凌九霄,近彻人耳,远达长阕。

    繁盛热烈的恭贺,未央之顶的万声冲塞,几乎要将人单薄的数尺血肉之躯吞噬,主宰眼耳口鼻,声色形意。

    幸好,未央前殿的风,吹在耳下的伤口上,像一只咬在颈上的虫豸,生冷提醒着她,那里还残余撕裂的疼痛。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所有繁冗的礼节结束后,天将明时,椒房殿中,朱晏亭蹙眉重重的将脸迈入衾中,一手攥着床褥,默默忍耐着颈侧的伤口被热吮于口中,生生抵磨的疼痛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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