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口轻启,冷冷发问。

    “你觉得,我今日斩你头颅,可会为你赔命”

    家仆吓得浑身发抖,慢慢下滑,萎顿在地。

    那把沉重的长刀,便跟随着稳稳的一点一点下沉。

    朱晏亭眉宇之间有逼人锋芒,手稳的出奇,令众家仆毫不怀疑,再说一句悖逆之言,她会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

    他瘫软在地上不敢说话,朱晏亭抬眼看,他人见短刀白刃的出了血,多面如土色,眼神躲闪,似无再敢悖逆者。

    朱晏亭转头看了刘壁一眼,问他“你可还能骑马“

    刘壁急忙点头。

    朱晏亭提着刀,环顾面如土色的侍女家丁,收刀而前,走入雨帘

    “带路。”

    她才走出门,只听后方传来低沉得一声“晏亭,放肆”

    转过头,只见一衣着华美贵妇人,在仆妾的簇拥下立在廊下。是朱恪在长公主过世以后娶的继室,兰夫人。

    兰夫人本名兰舒云,是长公主来章华以后收的的侍女,不知何时与朱恪有的私情,二人甚至诞育一女。长公主未过世前,朱恪只敢悄悄把兰夫人和私生女养在外面,三年前,长公主刚刚去世,朱恪便将她堂而皇之三书六礼娶了进来,作了继室。

    这三年,朱恪多领着她和她的女儿朱令月住在丹鸾台。

    朱晏亭独居老宅,是以二人未打过照面。

    今夜想是朱恪知道自己素来与李弈情厚,让她来坐镇老宅。

    朱晏亭略侧头想了想,记起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情形那是先皇还在的时候,八年以前,长公主以其品行不堪为由将她申斥了一顿,赶出丹鸾台。

    那时,兰舒云披发敷面,以头抢地,状若疯癫,不肯遵从,苦苦哀求公主留她,直至被人强拖下去。

    今夜她着烟罗绛裙,雨中如笼烟霞,头发被玳瑁青玉梳一丝不苟绾在头顶,露出光洁额头,眉目间宛然有楚楚之色,竟是个没看出来的柔弱美人。

    朱晏亭微微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舒云姐姐。”

    竟还是旧年唤仆妾的称呼。

    兰夫人勃然大怒,面色陡变“你放肆你也是君子六艺,诗书礼仪教大的女子,怎出这等目无尊长之言。我是你父亲三书六聘,娶上门的夫人,于纲纪伦常,你不唤娘亲,也该尊一声夫人。”

    她一面说着,一面环顾庭院,目光灼灼迫视刘壁,又投到朱晏亭身上“夜半三更,待嫁之身,私会男子,你这是还要与人野奔怎么,你真的想学你的母亲不成”

    朱晏亭怔了一怔,继而将刀递还给刘壁,向她走来。

    她走得极快,瞬息之间已到兰夫人身前。

    顷刻间,手起掌落,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兰夫人面上。

    “啪”一声脆响,众人均没有反应过来。

    兰夫人被打得脸偏向半边,发上玉簪也落了,面上瞬乎便红肿起来,她捂着脸,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朱晏亭。

    从惊转怒,大为光火,后退两步,啐道“你这没有娘亲教养的衰女子”一壁急呼家仆“给我拿下她。”

    然而一面是夫人,一面是积威尚在的长公主亲女,又刚刚见过她拔刀伤人的身手,家仆竟一时不敢动。

    只几个从妾,将兰夫人护在后,免她再受朱晏亭所伤。

    朱晏亭身量高挑,兰夫人姿态玲珑,竟是比她足高了半个头。她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只眸中如蕴寒冰,目光锋利得似恨不得生剜眼前之人,一字字道“你一奴仆,也配得上张口闭口我母亲”

    兰夫人厉声道“胡说我是你父亲娶进门的夫人”

    朱晏亭冷笑道“容我提醒你一句,我朝律法,私通仆人为重罪,当坐城旦之刑。你的奴籍哪年销的我那个妹妹年纪又是多大”

    兰夫人未想到这一层,经她一言,浑身被冷汗所浸,虽然满心惴惴,仍勉力扬着下巴“那又如何莫非你要去状告你亲生父亲不成莫怪我没有先说,你父亲可是现在章华郡守的老师”

    朱晏亭笑道“我只是好心提醒,好好的丹鸾台有就住着,粱饭珍馐有就吃着。你本窃取而居,当龟缩苟且,潜身觍颜,莫再引吭吠叫,玷污旧主,贻笑人前。”

    她说罢,转身离去。

    兰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几乎要站不住,把仆妾之手,遥指朱晏亭背影道“你今夜走出此门,明日你私通之名会传遍整个章华郡。”

    朱晏亭没有理她,步履疾切,匆匆与刘壁打了个照面,在他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歉然微微一笑“家丑,让将军见笑了。”

    当前一步迈入雨帘“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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