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着的是不锈钢台子,台子上几排塑料盒,注氧机往里面“呜呜呜”地打着气,鲜虾活蟹在里面张牙舞爪,还有蛤蜊有恃无恐地喷着水。

    这样的地方,地面是不可能干着的,沈小甜避过一条横行霸道的水管,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男人迎着他们走了过来,半长头发,单眼皮儿,鼻子略大,卡其色短裤下面穿了双塑料拖鞋,红色t恤印着“我不是国足”。

    “陆辛呐,你怎么这么大的脸面,让我辛辛苦苦给你找好货,你自己带着个漂亮妹妹开着个霸道儿就来了,你挺霸道呀。”

    果然,陆辛没说错,这个被人叫“柜子”的男人一开口就酸他。

    陆辛走过去,作势要拍他肩膀,结果一抬手臂,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不是说弄了好东西么鱼呢”

    “没有鱼。”柜子笑呵呵地一拳打在陆辛的手臂上跟一米八五以上的陆辛比,他矮上一截,想打肩膀的,人家一拦就是手臂了。

    “我给你了弄了点龟足,一个小时前刚送来,金竹酒店那帮子看见了,跟我说了半天,我一两都不给他们。”柜子的语气得意洋洋。

    沈小甜的注意力被捞章鱼的工作人员吸引了,趴在玻璃水箱上的章鱼触手伸展不肯松开吸盘,像是在演琼瑶剧的男主角。

    “美女你好,我叫柜子,保鲜柜的柜子,我家的海产啊,没别的,就是保鲜”

    “你好,我叫沈小甜。”

    “这名字真好,跟”柜子是个舌头一卷两万里的啰嗦鬼,陆辛揽住了他脖子,让他带着上楼吃海鲜去。

    一楼像个水产超市,二楼却是摆放整齐的木头桌椅,原来柜子的这家“二猫海鲜”是个海鲜排挡,在一楼挑了海鲜可以直接交给后厨,坐在二楼等着就能吃做好的了,也就是额外花点儿加工费。

    “我是真服了,在我这儿你不哈啤酒吃蛤蜊,你非让我给你弄别的,陆辛,也就是你,换个人儿我一巴掌把他呼一边儿去了我告诉你。”

    当地的“蛤蜊”两个字有特殊的发音,柜子说话的时候就自带了蛤蜊的鲜甜味儿。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遥遥地能看见一片渔村,其实是一片红瓦白房,柜子不说,沈小甜都想不到那是渔村。

    柜子和陆辛在一起,就是两个不同地域臭贫的巅峰对决,一边是儿化音,一边儿是蛤蜊味儿,沈小甜听着都暗暗想谁能先把谁给带歪了。

    短短几分钟后,一个大盘子被端了上来,灰绿带褐的颜色,好像一片一片鳞拼凑起来的,其中一头儿上聚拢了很多的白色“指甲”,就算上面摆着姜片儿都没盖住某种怪异感。

    “这不是真的乌龟的脚,这玩意儿是长在石头和船底的,老外爱吃这个。”陆辛给沈小甜做介绍。

    “福建那边儿这玩意儿多点,不过柜子弄得这个真挺大的。”

    柜子的脸上露出了挺憨厚可爱的笑,就是嘴里的损劲儿还坚持不肯下去

    “我是谁啊,我特意弄的东西能差了么”

    陆辛没理他的嘚瑟,开始示范怎么吃这个“龟足”。

    捏着两边往外一扯,长颈的那一段儿被扒了外层,露出了白莹莹的肉,鲜美的汁水藏不住了,沿着手指往下流。

    龟足的近亲鹅颈藤壶在欧洲价格高昂,被称为“来自地狱的美味”,正是因为诡异外表下面蕴藏的绝世鲜美味道。

    沈小甜小心捏着那一点细腻柔软的肉,放进了嘴里,瞬间就感觉到鲜甜的味道冲刷着自己的舌头。

    七大罪宗里有暴食与贪婪,当舌尖与龟足的肉相触,它们便缠绕在了人的心上简单来说,就是不到五分钟,一大盘“龟足”就已经被三个人吃的一干二净,陆辛和柜子都不吭声了,舌头忙着呢,顾不上。

    这时,第二个大盘子才端上来,是白灼的基围虾。

    当地吃海鲜少不了蘸料,“二猫海鲜”家少吃龟足,只当是贝类,还给上了碟姜醋,自然是无人问津,基围虾就是给配了酱油汁儿,还放了葱花香菜和小米辣。

    “甜,是真甜啊”

    掐着虾头,柜子还在回味刚刚的龟足,他把刚刚扒下来的虾头往陆辛的面前一送,问他

    “你说,这玩意儿咋那么甜呢”

    陆辛没说话,他只是默默抬了一下眼睛。

    “因为氨基酸浓度高啊。”沈小甜剥着虾壳,不紧不慢地说。

    “分子运动会平衡浓度,也就是说水分子会向液体浓度高的地方移动,到了海里也异样,所以,海水中的生物为了不会失水死亡,体内就会维持一个较高的液体浓度,维持的方式就是囤积大量的氨基酸。氨基酸里有一种叫甘氨酸,吃起来就是甜的。”

    柜子举着的虾头就一直没放下,他一脸茫然地看着陆辛。

    陆辛只是对他微笑,问“听懂了么听了你也不懂,那你可就白问了。”

    沈小甜开始吃第二只虾,虾肉也是甜的,嗯,令人愉悦的甘氨酸。

    柜子悻悻地放下手里的虾头,坐姿一下就正经了很多。

    “我化学但凡及格过,我家老爹就不会把我赶去南方让我当鱼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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