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肃嫁人, 云来客猝不及防间归了沈家, 有人欢喜有人愁, 那些超不过沈家的富商只能扒拉着自己儿子们叹气,这一个个拿不出手的, 还不如人家那一个独苗苗长的好看。
    云来客帮助沈家铺面改头换面, 客往如云, 单那场面就让沈塘看的高兴,连带着对林肃之前的那口气也消了个干净。
    “跟你一比, 我们的脑子都跟木头似的。”沈塘翻着账本跟林肃说话。
    不是沈少爷自谦, 而是林肃的那些主意和想法他从未想到过,难怪沈家会输,当真是输的不冤。
    “大概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缘故吧。”林肃并不以为然。
    若是之前沈塘必然觉得此人是装的,可是数日相处,得他倾囊相授, 哪里还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甚在意,但就是这种有真才实学的自谦才让人觉得这人底蕴深的很。
    沈塘将账本合了起来, 从他背后俯身挑起了他的下巴, 形容亲昵“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若按照你的才能, 不该此时才出头才对。”
    林肃微微抬着下巴, 侧头很自然的在他的颊上亲了一下, 直亲的沈少爷心脏紊乱, 频繁想看大夫。
    “问你话呢。”沈塘再开口时带着些许的鼻音,哪里还有刚才调戏人的嚣张。
    “从前时间都用于习武了,”林肃淡然道, “没有遇上那个心悦的人,自然不会往经商这处想。”
    他一说此事,沈塘倒是想起了他之前所说的初见“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是乞丐,我给你了一个肉包子,到底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脑海之中毫无印象,若是送一个能送这样一个人给他,他的包子应该论筐发啊。
    不对不对,一个就够了,再多一个可吃不消了,不管身体和心脏都吃不消。
    “时间不记得了。”林肃拉了他的手将人扯到了怀里,不知何时抢过的折扇抬起了沈塘的下巴,饶有深意道,“只是那时初见便觉得景琛像是从仙界下来的仙人一样。”
    那屏开的当真是让所有人都侧目。
    沈塘猝不及防,他不知林肃的初见,但他知道自己的初见,湖中一曲终相见,只叹人间月上人。
    呼吸近在咫尺,沈塘也顾不得这姿势不爷们了,该亲的时候可不含糊,还能嘟囔两句“你怎么这么会夸人”
    新婚最是情浓,林肃抱紧了他的腰道“不过我记得你那时你给我包子时还在袖管里擦了擦手。”
    沈塘与他鼻尖相贴“本公子爱干净,你便是满身脏污的来否不让碰,更何况你那时是乞丐。”
    “哦”林肃掐了一下他的腰道,“这个可以略过,那你转身就去了乐坊何解”
    沈塘怕痒,连忙按住了他的手道“自然是去听曲,从不在其中留宿。”
    “也是,夫君当晚就买下了我所住的客栈,直接住在了我的隔壁,”林肃回忆笑道,“一墙之隔,相当于躺在一张床上,还骂我有病。”
    沈塘眨了眨眼睛,脑海中灵光闪过,如果说给乞丐一个包子不记得的话,那买下客栈的事情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再往前他因为怕娘亲催婚没有回家,再往前与姑娘们说了自己的善行,再往前则想起了那个满身脏污的人,当时自己恰好路过,看他被人抢走了乞讨的银子倒在路边垂垂危矣,本以为他撑不过来了,没想到他竟是命大。
    后来自己怕他又被抢,干脆将一两银子放进包子里递给了他。
    只是不论沈塘怎么回想都无法想起他的样貌,只记得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沈塘与林肃分开了些,捧着他的脸直视着那双眼睛,果然与记忆之中有些重合“难怪我当初看你总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若我不提醒,你必然想不起来。”林肃意味深长道。
    沈塘扯了一下嘴角“还说呢,你既有如此功夫,怎么会被那些地痞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林肃自然只能将告诉陆过的理由再原样告诉沈塘一遍,否则以原身原有的经历可解释不清楚目前发生的事情。
    沈塘听的认真,当时不觉,此时却是有些心疼了,若当初他见到这人被打时没有犹豫,想必他也不必受那些拳脚之痛了。
    这样的天之骄子被那些人拳打脚踢,想必面子都被踩进了泥水之中。
    “那你说的躺在同一张床上”沈塘倒也想起来了那晚隔壁传来的笑声,大晚上的发笑不是做春梦就是想到了什么难成的美事,却没有想到竟然是林肃在隔壁,“那你到底在笑什么你那时候就知道是我也就是说你从那时就开始算计我了,还雁归先生,素问乐师,云来客,皆是给我下的套是不是”
    回忆真的是容易引来翻旧账,但不回忆又没有办法让这个人相信他一开始是出自真心,一旦处处防备,生了隔阂,即便成婚也很完蛋。
    “自然是笑能与你一墙之隔的缘分,至于其他,答案是是。”林肃认真答他。
    沈塘也说不上喜怒,只觉得心情复杂,这人一步步下套,而他竟是都踩了套,想想就被这人吃的死死的,而他当时想的竟然是他们是势均力敌的。
    当初真是迷一样的自信。
    如今知道这人智计无双,他真的能够时时了解他,不会有遭一日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么
    可若问出是否会一生一世真心真意,岂不是跟那些患得患失的女子一样
    在此人面前,他竟有几分失去了自信。
    沈塘从他怀里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时很自然的翘起了腿,佯装不在意道“你当初说心悦你夫君我,是心悦什么”
    根据06统计,跟宿主在一块儿的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林肃认真思考了一下,在沈塘不自觉揉捏他的扇子时回答道“心悦你可爱,不知何时悄悄的钻进了心里,就拽不出来了。”
    “可爱”沈塘觉得自己应该捶这个夸男人可爱的人一顿,可是他心里却是雀跃的,没忍住凑过去道,“哪里可爱”
    “现在。”林肃勾了一下他的鼻尖道。
    沈塘的脸再也维持不住什么浪荡子的风度了。
    他二人琴瑟和弦,即便只是在对账本或是弹奏乐曲不曾有亲昵的举动,也让下人偶尔看见便觉得面红耳赤,连掌柜的都觉得他们东家最近脾气越来越好了,每次笑的特别招人。
    沈夫人除了一开始被腻歪跑了以后对林肃那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没看儿子成婚后再也不往勾栏乐坊跑了么,果然这成亲是有用的,娶个贤妻当真是家门之幸。
    沈家其乐融融,朝堂之上却是巨变,殿试之事有些人的文章词不达意,而有的人直接连字都写的歪歪扭扭,会试舞弊之事当场揭露,一时之间引朝野热议。
    帝王威严不容挑衅,一月之内查封了无数的府邸,抄家的抄家,落狱的落狱,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直到一个月后才堪堪尘埃落定。
    皇帝本来打算今科作废,奈何群臣反对,只能重开恩典,再度会试。
    学子大起大落,一年之内操劳两次,有的人甚至累死在了贡院之内。会试之后放榜,云洄仍是会元,之前还有怀疑他者纷纷道一声服气,一月之后殿试之时,再夺状元,成为真真正正的三元及第。
    其中固然有云洄大才,却也有皇帝认识到此时不能再得罪老将军的缘由。
    殿试尘埃决定,本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惜此次舞弊事折腾数月,再到殿试结束已然到了夏日炎炎的时候。
    沈塘前去观礼,楼阁之中置了冰倒是不热,可那长街之上人员拥挤,太阳火辣,云洄火红的状元袍加身,当真是汗如泉涌一般。
    “这做状元也是个苦差事。”沈塘撑着围栏跟云洄招手,并顺带洒下鲜花无数。
    林肃并不在意他如此招摇的举动,反而建议道“待他结束了请他上来喝一杯凉茶解解暑便是。”
    沈塘回头看他,若有所思,凑在他跟前闻了闻道“嗯,怎么不酸啊”
    他还怕林肃因为云子玉的事情吃醋呢,结果这人倒是淡定。
    “你既抛却过往,我何必旧事重提。”林肃要吃醋也不会吃这个。
    有的小醋可以吃来调剂生活,例如沈公子当年流连乐坊之事,但有的醋真吃起来就是扎人心窝了,一遍遍提醒沈塘曾经对云子玉有所不同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处。
    沈塘笑了出来,打开折扇给他扇了扇风道“你能如此想当真是为夫之幸,待此次鹿鸣宴结束,会有此届进士私下里聚上一聚,子玉也会去,萧煌也去,你可要一同去”
    “什么宴”林肃问他。
    “赏花宴,沈家别庄里的那池荷花开了,正好让才子们吟诗作对。”沈塘回答。
    林肃约莫知道这是给萧煌牵线的宴会,也是沈塘测试萧煌的宴会了,若非要动手做一些事情,这花孔雀恨不得将那库房中的东西全展露在人前,哪里会办什么赏花宴
    既是赏花宴,也是鸿门宴。
    “去,即便我们夫夫只是装出来的和睦,我也得尽到主君之责不是。”林肃没打算太过于插手。
    这种事情最好让沈塘全权去办,结果出来他才会做到完全的信任。
    而萧煌的品格能否经得住猝不及防的考验,那就得看他本人行事如何了。
    鹿鸣宴上并不愉快,因为皇帝到场甚晚,且喝的有些醉熏熏,更是借着酒意品评了云洄的样貌,颇有调戏轻薄之意,之后又之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匆匆离去,让整场鹿鸣宴除了尴尬便是尴尬。
    鹿鸣宴后此事不知从谁口中传出,且广为流传,此事不宜在明面上讨论,可私底下叹气之声可以说是不绝于耳。
    “皇帝荒淫无道,连鹿鸣宴都是匆匆从女人堆里赶过去的,这样的人怎配为君”沈塘眸中有些许怒气。
    他虽为首富,却也不是如外人所见一般一帆风顺,不仅要纳极重的税,还得支持萧煌,更是有官员时不时借着由头打秋风,若非他事事周转得当,这沈家早就败落。
    而这混乱的局面,一切皆起于当今皇帝昏聩无能,沉迷酒色,不理朝政。
    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打上昏君的名头,沈塘心中怒气堆积已久,也是借着这次鹿鸣宴的事情才在林肃面前发泄了出来。
    “嗯,你说的对。”林肃并不发表言论。
    不论是说当今陛下昏聩无能的言论,还是说萧煌疑心甚重,横征暴敛,眼前的这位目前估计都听不进去。
    “君子所见略同。”沈塘得他肯定,又是吐了一番苦水,“若非这皇帝,沈家的财富断然不止眼前这些。”
    “你受委屈了,”林肃摸了摸他的眼尾道,“但如此重压之下你还能周全妥当,保沈家屹立不倒,让爹娘颐养天年,这般才能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沈塘本还气着,被他这一通夸的气都沉底了,硬是让他有几分飘飘然。
    旁人夸他自然没有这般效果,可是林肃是谁啊他可是云子玉都仰慕的人物,还是他沈塘所爱之人,双重加持之下,沈公子不想开屏都得开屏了。
    “本公子自然不输他人的,你当真觉得我厉害”沈塘美的挥了几下扇子,又转过来问道。
    “嗯,当真觉得你厉害,不仅才能出众,造福于民,还生的极好,这京城内外胜过你之人屈指可数。”林肃很是平常的夸着。
    但就是这样随口说出来的话才让沈塘喜不自胜,甚至路过那镜子之前还要瞟上两眼。
    林肃说他生的好。
    待他左右打量完,觉得哪儿哪儿都好的时候低身凑近了林肃身前“夫人说话甚是好听,可想要什么奖励”
    “什么奖励都行”林肃抬眸似笑非笑道。
    沈塘眼神开始发直,突然理解了那昏君为何好美色,只因美色为人皆所好“自然。”
    “好,我最近新得了一物,若是用上,定然对你身体极好,我只盼与夫君白头偕老,夫君定然也是如此的吧”林肃情真意切道。
    沈塘只觉此话窝心至极“自然,是何物”
    直到夜间他看到了匣子中的药玉,听了其用法,整个人都要风中凌乱了“林肃此物怎可用在人的身上”
    “夫君莫非要言而无信”林肃眸中似有失望。
    若是平时沈塘很是吃这一套,可是此时却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你休想对我做什么”
    此事绝不能开先例,一旦开了口子就再也合不上了。
    他此时宛如一只要被拔毛的孔雀一样,整个人都处于极度戒备状态,弱小可怜又无助,然而在林肃这个禽兽的眼里通通都成了可爱。
    以欺负为乐趣不,他可是为了他的夫君好。
    “林肃能不能换个条件”沈塘不想做个失信的人,可是这绝对超过了他的底线。
    但其他事情林肃都好商量,只有这件事情不能妥协,倒不是他想玩什么,而是男子天生并不适合承欢,若是不保养得宜,一时舒爽畅快了,到晚年却是要受罪的。
    前两位即便抗拒也乖乖听话了,到沈塘这里自然不能破例。
    “不能。”林肃回答的很坚定,与以往的柔和截然不同,并且给他阐明了不用此物往后几十年的弊端,硬生生把花孔雀血气十足的脸给吓白了,最后附带了一句鼓励的话,“夫君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刀枪剑雨都不怕,必不会因为这小小的物件就轻易退缩,失去男子骨气对不对”
    沈塘“”
    对个鬼,你这家伙就满嘴谎话
    在这一点上,沈少爷真是难得的清醒之人。
    物件自然是用上了,就是孔雀跟尾巴被捆起来一样,浑身都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沈夫人关心儿子,一点儿变化都能看出来,更何况如此明显的变化“塘儿最近这是怎么了可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
    沈塘有苦难言,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对娘说,而当着娘的面告自己夫人的状只会让以后家宅不宁,夫人虽然不仁,但他作为夫君却不能不义。
    “南边出了些小问题,就没有睡好,娘别担心。”沈塘努力打起精神,脚下却踩了林肃一脚。
    林肃淡定如初,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沈夫人没有再问,只叮嘱了他两句注意健康不再多言。
    早饭结束,夫夫二人离开后,沈老爷挪出了上面带着一个鞋印的脚道“塘儿是不是对我这个爹有什么不满”
    “他想踩的可不是你。”沈夫人没好气道。
    那夫夫二人本是如胶似漆的,今日儿子却是眼睛看见了都快要装没看见了,旁人察觉不了什么,但是娘是最懂儿子的。
    “哦,那他们夫夫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沈老爷道,“这明显受欺负的是儿子,夫人要不要管一管”
    “你个榆木脑袋,没看塘儿护着么”沈夫人没好气的戳了一下他的脑袋,“想必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之间的事情咱们少掺和,对身体好。”
    她能到了如此年龄还保养得宜,就是不爱掺和不该掺和的事的缘故。
    沈塘踩了人本是解气,奈何与林肃并行时却没有发现脚印,可他刚才分明踩了个结实,顿时顾不上对林肃无视了“你刚才有被我踩到么”
    林肃摇头笑道“刚才夫君的脚落在了爹的鞋面上,想必此时已经被娘看到了。”
    “那你还如此淡定”沈塘顿时急了,“若是娘找你的茬我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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