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中,悠然静谧,琴声潺潺。
    须臾,又是一曲结束了。
    岑隐起身告辞“端木大人,端木姑娘,我还有些公务,今日就不叨扰了。”
    他的姿态动作还是那般优雅从容,如一个无可挑剔的贵公子般。
    端木宪下意识地也跟着他起身来,想也不想地说道“岑督主,我送送你。”
    说着,端木宪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封炎,其中带着催促的味道,很想趁机把封炎也给送走。
    封炎泰然自若地移开了目光,取身前那个早已凉掉的茶盅,装模作样地饮着茶,还赞了声好茶,只当他完全没看到端木宪的眼神。
    端木宪嘴角抽了一下,想着封炎和端木绯毕竟已经定亲了,终于还是把某种混合着不甘、辛酸以及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微妙心态压了下去。
    算了,让这臭小子多呆一会儿吧。
    端木宪眯了眯眼,他本来对封炎和端木绯的这桩婚事多多少少有些不乐意,但现在,出了端木绮的事嗯,只要安平长公主不退婚,怎么都行
    “岑督主请。”
    端木宪伸手做请状,与岑隐一前一后地出了亭子,朝着仪门的方向而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寒暄,岑隐始终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而端木宪的心情却无法像他这般平静。
    岑隐位高权重,这京中自然不乏府邸想要讨好他,请他去前去赴宴,不过岑隐罕少应邀,更别说像今日这般,可见他对四丫头的重视与亲近这本该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但是端木宪心里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总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可是,岑隐还能为了什么呢
    这种古怪的感觉只是一闪而逝,端木宪并没有太过在意,他心里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端木宪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时正值正午,正是阳光最为灿烂的时候,烈日灼目,他立刻就收回了视线,眸光微闪。
    两人沿着一条青石板小径出了花园,端木宪试探地说道“岑督主,皇上马上就要南巡,只是这国库空虚”
    岑隐忽然停下了脚步,导致端木宪也有些紧张,紧跟着停下了步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岑隐的面色。
    岑隐随意地抚了抚衣袖,那绝美的脸庞上似笑非笑,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从容。
    “北地部族。”
    岑隐丢下这四个字,就继续往前走去,闲庭信步。
    这个答案完全不在端木宪的预计中,他怔了怔,一不小心就落后了好几步。
    也没时间再深思,端木宪连忙朝岑隐的方向追了过去,心里是一头雾水。
    等送走了岑隐,端木宪这才继续琢磨起岑隐话中的深意,下意识地往花园的方向走去,走了一半,他又停下了,想到封炎在,现在也不便和四丫头讨论这个问题,又调转方向往外书房那边去了。
    今日的风有些大,暖风不时拂过庭院里的花木,簌簌作响,地上那斑驳的树影也随之摇曳着。
    端木宪忽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祖父”
    前方传来了端木珩的声音,刚从国子监下学的端木珩就候在端木宪的书房门口,对着他作揖行礼,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端木宪知道长孙的意思,微微点头,表示端木绮的事应该不会泄露出去,但凡事总有人为控制不了的意外。
    端木宪揉了揉眉心。
    端木珩再次作揖,就匆匆地走了。
    端木宪看着他的背影,不问也知道他这是要去内院,长叹了一口气,叹息声眨眼就被周围的“簌簌”声压了过去。
    如端木宪所料,端木珩去了琼华院见小贺氏。
    “母亲,祖父已经出面把事情压下来了,应当不会有人知道妹妹被人卖进青楼的事。”端木珩的声音平静得几乎没有一点起伏,面沉如水。
    小贺氏长舒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形放松了不少。
    在最糟糕的情况过去后,小贺氏心里又不满了,嘴里咕哝道“珩哥儿,你妹妹这次真是遭了大罪了”
    “哎,要不是你祖父还有端木纭、端木绯这两个小贱人这么欺负你妹妹,她怎么会离家出走,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你妹妹自小就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小贺氏喋喋不休地说着,而端木珩只觉得疲累。
    自打那日端木绮离家出走后,端木珩也没好好休息过,足足有三天他没去国子监,帮着四处找人,找到了人后,又担心这件事的善后。
    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根本就没什么好争的,可是母亲太过护短,太过盲目,只会胡搅蛮缠,这般胡搅蛮缠又有什么用呢
    已经发生的事无法回头,祖父能把事情压下那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小贺氏还在说着“珩哥儿,你爹现在心里就只有莫氏和她生的小贱种,也只有你可以为你妹妹做主了,你祖父一向疼爱你,你说的话”你祖父一定能听进去。
    “母亲,您别再闹了。”端木珩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小贺氏,郑重其事地说道,“祖父已经说过,要是再有任何事,妹妹就进庙里清修吧。”
    说着,端木珩的眼神更复杂了,眼前的人是他的母亲,他们说的人是他的妹妹,他也不忍,可是他不能再纵容,纵容只是让端木绮一步步地走向更错误的深渊。
    端木珩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冷静下来,徐徐道“母亲,您若不舍得妹妹,也可以一起去。”
    小贺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非是她还坐在椅子上,她恐怕都要虚软得倒下去。
    “珩哥儿,”小贺氏用力地攥住了圈椅的扶手,手指的指关节微微发白,“你说什么”小贺氏的声音气得掩不住颤音。她的亲生儿子竟然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小贺氏感觉好像被长子背叛了一般,心里又气又急又失望。
    “母亲,我先告退了。”
    端木珩对着小贺氏规规矩矩地躬身作揖,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珩哥儿珩哥儿”
    小贺氏火冒三丈地站起身来,尖声高喊着,但是端木珩没有停留,留下的是一道在半空中微微摇晃的门帘。
    “二夫人息怒。”宋嬷嬷连忙安抚,搀扶着小贺氏又坐了回去,给她顺气。
    小贺氏喝了两口茶后,胸膛还是气得起伏不已,跟宋嬷嬷恨恨地抱怨着“宋嬷嬷,你说那对姐妹到底对珩哥儿下了什么蛊珩哥儿一直对她们百般维护,对自己的妹妹置之不理。”
    “当初要不是端木纭,绮姐儿又怎么会沾上这门亲事,又怎么会有后面的这些事”
    “这对姐妹也就知道说风凉话,什么圣旨赐婚不可退婚,端木绯也快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多,等她及笄了,我倒要看端木纭到时候急不急”
    一旦端木绯嫁入了安平长公主府,那等于是一辈子都要胆战心惊,不知道皇帝何时会拿安平和封炎母子开刀
    “二夫人说的是。”宋嬷嬷顺着小贺氏的话连连称是,“大姑娘眼界就是浅,她也就是因为四姑娘还有几年,这才成天说些风凉话,也不想想唇亡齿寒”
    小贺氏微微蹙眉,觉得宋嬷嬷也太不会说话了,什么唇亡齿寒,她女儿活得好好的呢
    小贺氏瞪了宋嬷嬷一眼,倒没说她,捧起茶盅,又浅啜了一口热茶,眯了眯眼,冷哼又道“这端木纭也是古里古怪的,都快十七岁的姑娘家了,到现在还不肯出嫁我看啊,她就是贪恋府里的权力,想把掌家权握在手里,不肯松手”
    宋嬷嬷又是连连附和“二夫人,大姑娘以为她自己还年轻呢,等过两年,她嫁不出去的时候,看她急不急”
    小贺氏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慢悠悠地以茶盖轻抚去茶汤上的浮叶。
    一旁的大丫鬟迟疑地说道“二夫人,奴婢今天从外面买了点心回来时,从门房那里听说,大姑娘请了一位姓曾的公子来府中做客。”
    小贺氏眉头一动,想起上次好像听说过端木纭与一位曾公子私会的事,没想到这回都登堂入室了。
    “那位曾公子可还在”小贺氏有些急切地问道。
    大丫鬟摇了摇头,答道“曾公子一炷香功夫前已经走了,还是老太爷亲自送人出来,府里现在都在传,说是那位曾公子是未来的大姑爷。”
    “”小贺氏双目微瞠,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既然端木纭与那曾公子都过了明路,那想来这门婚事已经被端木宪认可了
    这位曾公子也绝对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公子。
    小贺氏眸色幽深,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茶盅,开始思考这京里有哪户人家是姓曾的。
    等等
    难道是宣平侯府
    宣平侯那可是自太祖皇帝起承爵百年的勋贵人家,爵位世袭罔替,无需降等,在大盛朝,这等勋贵人家已经不多了。
    那位曾公子莫非就是宣平侯府的世子爷
    想到这种可能性,小贺氏的心口就燃烧起熊熊烈火来,嫉妒,仇恨,愤怒,不满种种负面情绪弥漫在小贺氏的心口。
    自家女儿要嫁去杨家这种破落户,而端木纭却能嫁入像宣平侯府这样的高门,将来成为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太不公平了,老太爷实在是太偏心了
    端木纭把杨家这门婚事弄到女儿头上,自己却能攀高枝,老天爷实在是不长眼啊
    小贺氏越想越愤怒,越想越替女儿感到委屈,这次吃了这番苦头后,女儿回来都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小贺氏想起女儿那日被送回府时憔悴狼狈的样子,就心痛得心口一阵阵的抽痛。
    那日女儿回府后哭了很久,喝了粥,又点了安神香后才睡着,却一直睡得不安稳,半夜不停地惊醒,这两晚一直是如此,小贺氏心疼坏了,一天十二时辰都让丫鬟陪在女儿身旁不许离开。
    小贺氏长叹一口气,也没心情喝茶了,把茶盅放到了一边,这时,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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