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水珠折射晶亮,梧桐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落在红色的跑道上。
    比起走廊罚站被盯着,钟远萤更喜欢跑操场。
    不过她没打算乖乖地跑,又没有人看,弯腰捡起一片小扇子似的梧桐叶,在手里转了转。
    “付小烬,”钟远萤弯眼笑了笑,“你怎么不写作业啊”
    初阳落在他身上,让他的发色浅了一层,眼眸也变成浅棕色,还晕染出淡淡的弧光,看起来干净又温暖。
    “我写了。”他说。
    班里的男女生人数刚好对半,班主任便要求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半个月换一次座位。
    由此学渣杨锐充与年纪大佬狭路相逢成为同桌,他深刻的体会到一位能把老师都冷到无话可说的高岭之花之草,是得多让人不胜寒。
    他们成为同桌第一个星期,他没敢开口说话,付烬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第二个星期,杨锐充颤颤巍巍问了题作业,大佬还是没给眼神没说话,直接把作业本摊开给他看。
    终于撑到半个月换座位之日,装尸体的杨锐充瞬间活了过来,结果座位表公布,他还是和付烬坐。
    得,尸体直接火化吧。
    杨锐充去找老师,老师就说“你成绩都垫底了,老师安排你和付烬坐,是为了让你抓紧机会多向他学习。”
    杨锐充心灰意冷,毕竟老师专门安排的,只有他提高成绩,才有望摆脱被冷冻的日子。
    当过一次同桌回来,杨锐充怀疑付烬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这天数学课,杨锐充勉强撑起眼皮,视线落在左斜前方钟远萤的桌面,她拿数学书做掩护,桌肚里摊开半本漫画书,时而抬头时而动笔,一副在认真听课的模样。
    数学老师忽然一拍黑板,惊醒大半个教室的人,“你们别以为在下面搞小动作我不知道,把书立起来,我就不懂你们偷吃东西,趴桌睡觉了林孟沥嘴里嚼什么呢这题你来答。”
    杨锐充再收回视线看向钟远萤,她处变不惊,还从容地翻页漫画书。
    高,真是高,胆子也真的大,他服了。
    过了半节课,正在走神的杨锐充发现同桌倏然前倾伸手,曲起指节敲了敲前桌钟远萤的椅背,她便将漫画书往桌肚里收。
    付烬的表情依旧漫不经心,加上动作过于自然,以至于杨锐充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窗边晃过年纪主任目光巡视的身影,杨锐充才愣愣回过神来,“老师来巡堂”
    付烬眼皮子未抬,淡淡“嗯”了一声。
    杨锐充耳朵动了动,还沉浸在自己是不是幻听的挣扎苦海中,然后下课,他就看见钟远萤转头。
    他惜字如金的同桌翻开草稿本,缓缓说“这节课只用掌握两点,多项式运算和顺逆流问题”
    杨锐充慢慢瞪大眼睛,看见付烬连说带写,解说仔细,还详写举例,一节课的内容浓缩成三分钟,连他都能轻易听懂,印象深刻。
    钟远萤听完后,比个ok的手势,扭头回去。
    等等,这是什么差别待遇,杨锐充心酸地想。
    接下来他就发现,钟远萤上课都不听,干自己的事情,有时画画,有时看漫画,想学的时候,下课就扭头看付烬,付烬眼也不眨给人喂题。
    杨锐充一直处在震惊当中回不过神,他不知道,没换座位之前,付烬是在家给她喂题,现在前后桌更顺便而已。
    老师让杨锐充向年纪第一学习,他只发现付烬比他还不听课,老师不走下来巡视,付烬连课本都不翻开,他支着下巴看前方,看的又不是黑板,有时老师课间布置作业,他就用下节课写完,书包也不带。
    这种学神实在触及杨锐充的知识盲区,他真要向同桌学习,可能连一班都待不下去。
    直到有一次付烬和钟远萤都没写数学作业,被老师罚跑操场,付烬才开始背书包。
    杨锐充认为他背书包没什么用处,顶多装装样子,毕竟他作业都在学校写完,又不拿课本回家看。
    这天轮到他和付烬做值日。
    天气太热,到了放学,钟远萤起身对付烬说“你先做值日吧,我去小卖部买冰棍。”
    付烬点点头。
    两男生利落地做完值日,杨锐充正扎着垃圾袋,抬头看见付烬走到钟远萤的座位,打开自己的书包,把她的作业放进去。
    杨锐充动作一顿“你帮她写作业”
    “嗯。”
    “那她怎么不写”
    付烬理所应当地说“她要画画。”
    “”
    杨锐充怀疑自己被垃圾桶醺到脑抽,一下回想起老妈看的狗血电视剧台词“妾身乃是夫君的贤内助,夫君且放心在外做事,后方有妾身呢”。
    怎么感觉这么应景。
    关上教室门,两人下楼,杨锐充将垃圾扔到垃圾回收池,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么一幕。
    钟远萤绕到付烬身后,鞋尖碰了碰他的鞋跟,单肩背书包的付烬低下肩,书包降了些许高度,她抬手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把伞,递给他,而后拉上拉链。
    付烬直起身子,为她撑伞。
    钟远萤撕开冰棍包装袋,里面是两根双色口味的冰棍,“你吃绿豆味,还是红豆味”
    “红豆。”他说。
    钟远萤笑眯眯地将两根冰棍扯开,递给他红色的,“正好,我喜欢绿豆味的。”
    夕阳西下,天边堆满通红的火烧云,橙红瑰丽的霞光铺满校园的小道。
    他们并行远去,两道影子落在身后。
    女孩子一到夏天好像就成了一种避光生物,打伞带帽都是常规操作。
    杨锐充坐在有窗的第四组,愣是没见过他同桌拉开窗帘,他以为付烬是顾及自己皮肤白,然后他就看见下课时,钟远萤趴桌睡觉,付烬拿起作业本在后头给人扇风。
    怕人热着,怕人晒着。
    不是,说好的高岭之草呢,杨锐充感觉每天接收到的信息量都超过额度,以至于大脑运转负荷,数学小测直接倒数第二。
    终于熬到换座位的日子,不出意外,他又跟付烬坐,而这次钟远萤是付烬的后桌。
    他和付烬坐是老师安排,几次调座位,付烬都在钟远萤前后左右的邻桌,这是上天安排
    杨锐充保持怀疑态度。
    他还以为这回付烬能少些举动,然而并没有。
    英语老师会在课前进行单词默写,打印好纸条,二十个单词,上面只有中文,要在横线上填对应的英文单词。
    单词条从前往后传,杨锐充眼睁睁看着付烬快速在横线上写了首字母,传给钟远萤。
    钟远萤会临场背背单词,但记不牢,有首字母的话会想起读音,然后拼写出来。
    过几分钟,英语老师站在第一桌,让大家从后往前传,还在抓耳挠腮的杨锐充就看见付烬把钟远萤没拼出来的单词填完,再往上传,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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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完全不像好学生的做派。
    “”
    错一个单词要抄五十遍,前后桌之间只有杨锐充承受这样的痛苦。
    再后来,杨锐充看见付烬帮钟远萤订正试卷的场面,已经面无表情心无波澜了。
    不过,事实总能刷新人的认识。
    他们学校在成绩这块管得很严,大考小考的试卷都要让家长过目签字。
    然后他看到,付烬在钟远萤的试卷上签了“钟历高”三个字。
    杨锐充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不可思议地说“你怎么还给人当爸爸”
    听到声音的钟远萤“”
    钟远萤开始认真画画之后,整个人都静下来,没那么跳脱了,也不会老想着跑出去玩。
    一个暑假除了偶尔和贝珍佳出去逛逛,其余时间她都窝在付烬的房里画画。
    喜欢一件事,心很容易定下来,她甚至能伏案画上一整日。
    “这画得怎么样”钟远萤松开笔,揉了揉拇指指腹。
    付烬认真看了看“你画的是人物34侧背面,人体的正背面比例差不多,但背后的细节画面少,你的画面人物有些单薄,试试看增强腰臀部的特点,会不会更好些。”
    “还有光影,你的阴影落得太散,反而让人感知不出光源点。”
    因为钟远萤要画画,付烬也就看了很多相关的专业书籍,成为行走的教科书。
    她听完点点头,继续埋头改改画画,没多久撂下笔,揉搓大拇指。
    付烬“你捏笔姿势不对,不要拇指和食指成直握笔。”这样握笔,大拇指要施很多力来控笔,写字尚且吃力,更别说专注的画画。
    他正确示范一遍,钟远萤没两下又用回自己的习惯,“那样我都动不了笔,不管了,改正不了的缺点就是特点,那我做个有特点的漫画家。”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歪理,付烬认真听完后,点头认同。
    和大多数学生一样,暑假结束的前三天,钟远萤才想起作业这回事,跑去拍付烬的房门,“你作业写完没。”
    初中的暑假作业有点多,她估摸着这三天都不能画画了。
    付烬点头。
    钟远萤伸手“借我抄。”
    “在学校。”
    钟远萤轻抬眉梢“作业不是放假前一天才发的吗,你怎么会写完放学校”
    “老师提前给我了。”因为又给他加了几本书的题量。
    “”钟远萤叹气,“那我去珍佳那里抄吧。”
    “我帮你写。”付烬说。
    “这样不好吧,”次次都让他帮写作业,而且暑假作业这么多,钟远萤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是自愿的吗”
    他长高不少,比她高了些,她需要稍稍抬眼看他。
    “自愿的。”
    他正处在变声期,嗓音微微发哑,低沉和清冽矛盾糅合,像几颗玻璃珠子落入深潭,是少年这段时期特有的声音。
    格外好听。
    在付烬的有意纵容下,钟远萤心安理得地看起漫画。
    他房间里的课桌很大,两人各占一边。
    她还抽空抬起头说“付小烬。”
    “怎么。”
    “不要全写对,以我的能力表现,你只能做对一半。”
    “”
    他们在这个房间里度过春夏,迎来秋冬。
    窗外的四季风景轮换三次,他们便结束了短暂的初中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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