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怜烟望向面前陌生的郎君, 他的眉眼冷冽如冰雪, 沾染水珠,替她挡去了淋漓大雨。
    他的发梢湿透了, 于风中如避风港湾,胸膛温暖。
    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郎君, 只是, 他墨色的眸里盛满了她看不懂的东西, 看起来过于稳重。
    他是这样的陌生, 又清冷疏离, 有些像宫中高高在上、风云诡谲中的尊贵人物, 与她好遥远想要敬而远之。
    女郎不自知中懵懂抿唇, 眼里载着畏惧, 身体微微颤抖。
    怀中人的一言一行被郎君尽收于眼中, 看的清楚分明。
    那人声音醇厚低沉“你在怕我。”
    “我”
    想要为自己辩解,眼下情形感到害怕也应是情理之中。
    郎君垂眸“莫要怕我。”
    云雾间昏昏暗暗的月色,在寒冷的雨夜里, 他的声音落寞。
    陆怜烟看到陌生俊美郎君垂下的羽睫, 好看的眼睛带着淡淡哀伤, 好像也不是那么冷漠的模样了,鼓足勇气道“你能放我下来吗”
    眼前的人仍然抱着她, 身体停滞。
    若不是大雨下个不停,雨水淅淅沥沥临在郎君肩头的玄袍上,带着蒸腾的雾气,差些以为眼前的郎君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她心慌意乱, 却也不敢轻易乱动,乖乖待在男人的怀中,听着雨声。
    过了很久很久,陆怜烟听到那人轻轻应声“好。”
    然后他向下俯身,放下的力道中似有留恋缱绻,这个动作持续了漫长的时间,最终,郎君还是将她安然置于地上。
    当陆怜烟的步履浸在水中时,不由得感到一阵冷意,她身上的衣物沾湿在身体上,浑身酸痛。
    她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了,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身后仆役送上一把油纸伞,郎君接过手打开,转身放于她的手心,圆形的伞面展开,令陆怜烟手心颤抖。
    不知为何,这把伞看起来甚是眼熟。
    而眼前人,也像曾存在于记忆中。
    伞下,陆怜烟捏着手指思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明明她刚刚坐上出宫的马车,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处,遇到不认识的郎君。
    幸好,这人虽然看起来凶狠让她觉得难以靠近,可也不如表面那般不好说话。
    俊美的陌生人在雨中再次开口“曹姑娘,可以一同打伞吗”
    他还在雨里淋着,自己却出神想到了别处去。
    “啊、当然。”陆怜烟迟钝的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将伞举高。
    郎君比她高出了一头不止,实在是有些困难,女郎轻轻蹙眉,无法全部遮住二人的身影。
    郎君却从容接过了伞柄“我来。”
    将伞拢在两人身上,不由得悄悄靠近。
    “这本就是你的伞,自然可以一同,说来我还未道谢。”陆怜烟不好意思地捏着衣角,她心思浅白,有些不通世事的单纯“郎君怎么知道我的母姓”
    他走得很慢,声音也放得温柔了,道“我们曾相识,只是姑娘忘记我了,我名顾昭,字敬玄。”
    果然,自己是忘记了些许事情,相识之人,那便无需害怕戒备。
    女郎的眼中终于卸下了防范“我也觉得好像忘记了些事情,既然是故人就太好了。郎君的昭字,是昭昭之宇的昭吗”
    陆怜烟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从放下自己之后,一直不曾望向她。不知为何,她猜测,可能是自己表现出了害怕的神情,顾郎害怕再次吓到自己。
    “是。”他颔首道。
    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弯起眼,嫣然笑道“郎君的名字寓意如日光般明亮。”
    伞微微晃动,那人的手攥紧了些,阖眼又睁开,才缓缓吐出一个“嗯”字。
    陆怜烟半点也未有察觉,只是心想自己到底如何认识了位这样的郎君。
    她心中本就没有警戒的习惯,直直相信了这位陌生人。
    连他话语间是真是假都没有想过辨识。
    雨下的太大,陆怜烟看不清楚模糊雨景间的建筑,问道
    “我本要去太行山的,现下这是哪里呢”
    那人终于朝向她,再次以惊艳的容颜让她心下停了半拍,才听闻他说“此处是落绊山庄。”
    “哦”陆怜烟恍恍惚惚,又突然惊讶着小声道“现在在襄安的落绊山”
    伞下的郎君注视着女郎,她先是探出身仔细打量了附近,又揉了揉眼睛,迷茫糊涂中感叹“真是奇了,我怎么会在落绊山呢。”
    他正静静看着娇艳纯真的人儿的各种行径,眸色深谙。
    此时女郎突然回头道“顾郎可否能将与我相关之事,全部告知与我呢”
    女郎慌张茫然,一副忐忑不定的模样。
    顾昭又重新恢复了从容自持的模样“自然。曹姑娘与我便是在太行山相识的。”
    他娓娓道来第一次相见“那日,我于夜时观景,脚下山石掉落,姑娘接住了险些落下的我,而后手骨断裂,我日日为你换药,如此相识了。”
    听起来,有些难以想象。
    自己是这样的人吗为救别人而断掉了手骨。
    只是,断掉手骨
    陆怜烟同时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摸着手指,有些傻眼“那我岂不是不能好好写字弹琴画画了”
    “”郎君眼中带着深深愧意。
    看来是真的了。
    但是,她又勾起唇,很快想开后无所谓道“罢了,我本就做不好这些事情,以这双手换得救下顾郎,倒也物尽其用。”
    女郎坦率纯善,始终嘴角扬着淡淡的笑意,落入执伞的郎君心中。
    物尽其用四个字戳痛了面前人的心。
    他转身,宽大的袖袍拢住娇弱的双臂,伞下拥拥住面前人,将头抵在她的发间。
    一切猝不及防,来得突然,让陆怜烟慌了神“顾郎,你要做什么”
    她看不到郎君的正面,只能感受到温暖的身体靠近她。
    害怕、惊慌,都无法形容。
    可惊恐间,她察觉落在肩部的手有些颤抖。
    那人在她的头顶清冷又温柔,宣誓般“阿月,让我成为你的手。”
    “你做不到的,我都会替你完成。”
    话语震慑住了陆怜烟。
    他俊美矜贵。
    他的情意克制又隐忍,爱意如拉开了阀门的潮水奔涌,深切又郑重。
    他叫她阿月,便是知道曹月这个身份。可她作为宫中的公主,怎么能和外男私通情意呢
    现在的她不过第一次见郎君,这位顾郎看起来什么都很好,就是有些遥远。
    她不敢对这般的郎君持不妥当的心思。因为自己根本什么都还不知道,承受不起这样沉重的感情。
    陆怜烟本不忍打扰,可又有些忍不住,最终咬着唇,不安道“郎君若曾与我有情便放下吧,眼下我并不心悦于郎君。”
    雨更大了。
    远处的晨钟暮鼓再次响起,山间佛音渺渺。
    庙堂中佛经声不绝“闻尘清净证圆通,一切众生成正觉”
    他没有松开手,轻声道“再等一下,一下就好。”
    陆怜烟推开了他“郎君,我,我不能。”
    面上终是又回到了害怕和恐慌的模样。
    郑州
    春日暖阳,街巷人来人往,从城门口来了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穿过河道边的巷子,朝着一处赶去。
    蓝衣女郎在榻上捏着裙摆,似乎心急如焚,而耳边一直有人在叽叽喳喳,吵吵嚷嚷,令她烦心不已。
    震动终于停下,婢女道“女郎,信纸上所写的地方到了。”
    她匆匆下了马车,看也不看后方一眼,走到了青石狮子的院落门口,只见其身后还跟着两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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