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被无限放大,这段时间心底挥之不去的对华国的悲伤在前几天就已经浓郁到了让他喘不过气来的程度。刚刚叫风一吹,凌寒刺骨冷彻,韩安突然对自己这段时间的感觉有了清晰的认知。除了悲伤、怜惜、愤怒以及不甘等等情绪,他还觉得冷,冷透灵魂。
    他木着脸忽略心中的隐痛,强忍鼻尖的酸涩,笔锋时而灵动时而沉重,认真而郑重地在纸上轻画勾勒。越写越冷,越冷越写。
    不管是文学、音乐还是美术,灵感浮现的时刻都是弥足珍贵的,张柏舟也明白感觉在艺术创作者心里的重要性,有些创作者宁可几天几夜不吃不睡也不愿意被打断。叹一口气,他放轻脚步,重新回到沙发上安静看书。
    韩安到底没写完那首诗,病中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纷乱沉重的心绪,强撑一会便抗不过疲倦,只晕晕沉沉地在灵感隐显中记下大概的轮廓。沉沉睡过去前,他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也许把这几天的思虑和活动细节都写出来,写成一篇中文。
    察觉到被子里的韩安没了动静,张柏舟放下书,走到床边,见韩安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趴着睡着,他附身轻轻抬起韩安的脑袋,抽走他脸下压着的纸笔放到旁边,然后双手搬动韩安翻身躺平,口中唤道:“宴阳,动一下,别这样睡。”
    韩安睡梦中含糊的应了一声“柏舟兄”,顺从地随着张柏舟的力量翻身躺好,又沉沉睡去。
    张柏舟拿起放在旁边的稿子,大略扫了一眼,忍不住赞一声好字。只见端庄雅逸的行楷跃然纸上,构字严谨不失飘洒,列字疏密斜正、错落有致,形美优雅飘逸,笔锋却透着锋锐凌厉。
    欣赏了一会韩安的硬笔字,张柏舟才细读诗的内容,发现是一首新体风格的诗作,诗作内容是对母国的深爱与对母国悲痛之情。当他仔细看诗的内容时,面色却渐渐严肃起来,每多读一个字,便觉得灵魂和血液冷一分,平时被理智强压的复杂情绪已经翻腾起伏,有种承受不住的屈辱感。
    张柏舟放下诗稿,回到沙发上看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因生病而感情敏感脆弱的又何止韩安一人,对于这段历史,不管是身处这个时代的华国人还是和平年代没有见过战火焚烧的韩安,每次想起都是锥心之痛。他重重地放下书,起身去船栏处吹风,打算冷静一下。
    张柏舟在船栏处呆了很久才冷静下来,他回去时站在韩安房间外犹豫了很久,却不敢推门进去。他最终叹息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发呆。
    直到中午饭点,张柏舟才整理好情绪,去将韩安叫起来,看他精神看了不少,让他用热水洗了脸,穿好衣服和自己下去吃饭。
    两人在最底层的甲板上找到周慕韫时,他坐着咖啡厅外面的座椅上,捧着热乎乎的咖啡,一边享受清新的空气,一边享受着咖啡厅里传出来的音乐,看起来好不惬意。当然,这是忽略掉他一边打喷嚏流鼻涕,一边擦拭因泪腺被刺激而流下的生理泪水。
    三个难兄难弟携手去餐厅吃饭,刚刚坐下点好餐点,便看到艾布纳带着女伴走过来。
    韩安想起昨天爽了他的邀请,顿时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
    眼看艾布纳走近,韩安站起身来和他打招呼“午安,艾”布纳先生。
    艾布纳好像没有看到韩安,面色冷酷地越过他,劲直往离他们座位最远的地方过去。
    韩安收回举在半空打算和艾布纳握手的爪子,尴尬地摸摸鼻子,坐下。
    尽管在西方各国游历多年,周慕韫依旧是一个脸盲,就像西方人看华国人都长得一样,在周慕韫眼里,西方人的脸大部分也都长得一样。所以他记西方人从不看脸,只依靠身形,穿着。
    艾布纳如船上很多欧洲绅士一般,标准的金发碧眼体型高大,身着风格华丽的欧洲贵族服饰,金色的长发被一根做工精细的蕾丝飘带束在脑后,头顶戴着礼帽,他腰杆挺拔,右手执手杖,左手边还依偎着一位风情万种的金发女郎,犹如一只高傲的孔雀。
    在船上这般装备的孔雀数不胜数的情况下,脸盲症重度患者周慕韫看了眼他高傲的背影,小声问:“这是谁”
    韩安本来在吃饭,闻言他放下筷子,略为疑惑地看了一眼周慕韫,心下想,慕韫兄这是故意装作不记得艾布纳,来帮自己打艾布纳的脸吗
    难办了,艾布纳不好惹。他向来肆意妄为惯了,这里又是他的地盘,和他起冲突貌似不大明智。但周慕韫是自己的朋友,自己当面驳斥他好像又不大好,民国的人好像很在意这种分寸问题的。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呢
    张柏舟瞟了一眼两位好友,韩安眉眼纠结,周慕韫一脸迷茫,他忍不住笑了:“慕韫,刚刚走过去的是艾布纳伯特轮,这艘轮船的主人。”
    周慕韫恍然大悟,一拍桌子:“哦,原来是他,我记得,昨天邀请我们参加宴会的先生。”
    韩安囧囧地看着放下疑惑埋头吃饭的周慕韫,心里的小人无比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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