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记着。将来活不下去的时候,写书要用。”
    我暗想我离想死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一个月还可以拿一千块,你一个月能拿六百就不错了
    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掌柜都有教我,就是把水弄成冰,这不就是干货了”
    孔布鲁斯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但制冰是有十万种讲究的,你知道么”
    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布鲁斯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写字,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拿水做冰,卖的还不是水价,你要是拿二氧化碳,那就是汽泡酒的价格了,”他嘀咕着说道。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布鲁斯。
    他便给他们一人一颗冰“干货哦”
    孩子吃完冰,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杯子。
    孔布鲁斯着了慌,伸开五指将杯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的存稿已经不多了。”
    直起身又看一看杯子里,自己摇头说,“尼玛,这一捂,又成水了。”
    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布鲁斯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孔布鲁斯好久没来了。他那书还欠着十九章呢”
    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
    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太监了。”
    掌柜说,“哦”
    “他总仍旧是水。这一回,是自己发昏,一天时间剧情竟水了一个月。这尼玛是人写的书吗”
    “后来怎么样”
    “怎么样先写感言,后来是单章,然后被吊打了大半夜,再切了。”
    “后来呢”
    “切了了。”
    “切了之后怎样呢”
    “怎样谁晓得也许换马甲了。”
    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电暖器,也须穿上毛裤了。
    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鸡尾酒加冰。”
    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布鲁斯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
    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鸡尾酒少加冰。”
    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布鲁斯么你之前那本还写吗”
    孔布鲁斯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有空再写吧。赶紧给我酒。”
    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布鲁斯,成绩很差吧”
    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
    “取笑要是成绩好,怎么会这个样子”
    孔布鲁斯低声说道,“个性,性,性”
    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
    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
    “你要写性那你至于这么惨吗”
    “和谐写写写”
    我调了酒,端出去,放在门槛上。
    他从破衣袋里摸出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
    不一会,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这么大年纪,练出这新本事,倒也不容易,身残志坚呐。
    “其实直接就讨饭也比写书强”有人直接说道。
    “就是”
    “为何不去讨饭呢”
    “应该还是懒吧”
    “倒也不是,主要还是竞争激烈,讨饭的人也不少,我进的几个群,曾经那些写书的,现在也都改了行了”
    “都去讨饭了”
    “街头见过不少,”
    “”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布鲁斯。
    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孔布鲁斯还欠十九章更新呢”
    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布鲁斯还欠十九章更新呢”
    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布鲁斯的确死了。
    写于二零一八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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