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只有御案附近火烛光明,延光帝停下手中的御笔,望着门外,皱了皱眉。
    宫门快要落钥了。
    每天到了这个时候,外臣都已经退了下去,陈圆圆便会过来陪着他,让他在这空旷的大殿、磨人的政务中感到许些慰藉。
    但今晚,延光帝已是第三次看向门外了。
    “陛下可是在等什么人”陈圆圆问道。
    延光帝干脆放下御笔,带着些自讽的表情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朕算是在等淳宁的附马王笑。”
    陈圆圆自己也不过是只碧玉年华,却是老气横秋道“一个孩子也值得陛下这样等”
    长辈的语气,但她学得还不太像,惹得延光帝笑了笑。
    延光帝有些心事,叹了一口气,道“那孩子给朕出了个主意,朕便将事情托付给他。如今太子遇刺,对他而言是个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把握这个机会了。”
    陈圆圆笑道“既然是给陛下出的主意,怎么却是他的机会”
    延光帝道“朕贵为天子,又岂有躬身做事的道理事情托付给谁,便是谁的机会。”
    “至于为什么用这个孩子”他有些萧索地样子,道“天下英杰,朕却无人可用呐。僻如说内阁三人,郑元化刚愎自用,卢正初万事求稳,左经纶晚了一步了啊。”
    “晚了一步”
    “当年他丁忧三年,再回朝便慢了卢正初一步,从此一步慢步步慢,位置落了半截,眼界、手腕便再也跟不上这个首辅与次辅了。”
    延光帝说着,颇有深意地看了陈圆圆一眼,又道“你也知道,这天下的问题在于不均,洛阳城破,雍王富可敌国,西安城破,秦王又是富可敌国。你问朕愤不愤你问朕气不气但朕怎么办呢削藩我楚朝有两代隐帝都曾起过削藩之念,结果呢丢了帝位不得好死他左经纶连秦成业都拉拢不住,朕怎么敢用他”
    “这江山传到朕手上,近三百年的沉疴宿疾,多少的冗腐堆积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全天下人都在看着朕,指望着朕,这个说这样做就行,那个说那样做就行。却只有朕一人站在这至高处无从下手。他唐中元能均田地、免税赋。因为田地不是他的,因为他的银钱是抢来的朕呢均了田地,谁来守朝免了税赋,谁来守国”
    “陛下啊。”陈圆圆轻叹了一声,低下头。
    延光帝倚在龙椅上,叹道“若朕是个昏君,万恶皆因朕一人起,便让那些泥腿子们造反杀了狗皇帝,从此天下太平,也未必不好。可惜,事不是这样做的。杀朕一人,不够啊”
    陈圆圆低着头,眼中泪花闪现。
    延光帝拉过她的手,笑道“哭什么哭,朕是何等的胸襟气度。”
    “人家与陛下一条心,陛下难过,人家便也难过。”
    “一个女人,操心这些做什么。”延光帝轻笑了一句,道“朕不过是与你说说,心里好受些。不然朕还能和谁说呢”
    过了一会,他手指在龙椅上轻轻敲着,沉吟道“淳宁这个附马,很有意思。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其实有颗七巧玲珑心。”
    陈圆圆道“我却只看到他呆呆傻傻的。”
    延光帝哂道“傻他想给朕出主意,先与朕说什么小冰河、弄什么产业园。等水到渠成了,便在朕面前装疯卖傻,故作天真,装成听不懂朕的意思。呵,说什么陛下请恕我愚钝,他与何良远打架,像是在替朕气不过,其实是在向朕展现他的脸皮厚。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最后这个主意。”
    “那这岂不是欺君大罪”
    “谁不欺君满朝大臣,有哪个办事是直说的朕还不是要陪他们一个一个演”延光帝讥笑道“若不如此,他们说的话便应该是陛下,国库没钱了,臣提议抢魏王府的银子,这就未免太直白了些。”
    陈圆圆便捂着嘴莞尔一笑。
    延光帝道“朕也只能陪着他们演呐,比如,还是说这个王笑,他被遴选为附马时,必然是个痴呆。”
    陈圆圆目露好奇“陛下怎么知道”
    “朕查都不用查,一看便知。”延光帝淡淡道“只看王笑其人的相貌、家境、才学,以皇后那个心胸,怎么可能给庶公主选这样的附马”
    陈圆圆惊道“那这也是欺君之罪啊”
    延光帝道“还是那句话,朕又能如何呢祖宗家法、天下臣民,一条一条将朕绑的死死的,如木偶一般。依祖制,附马只能从平民子弟里选,哪一个不是歪瓜裂枣朕当年不信邪,亲手为长女德阳选了一个所谓人品好的。结果呢软弱可欺,见了那些老宫女都怕,最后被那些宗室欺负到郁郁而终,提起这事朕就来气到死都不懂进宫觐见的窝囊废”
    “宗人令瑞王,论亲戚的话,算是朕的六叔爷。三朝以降,皆是他在执掌宗人府,清廉端正,铁面无私,算是难得的清官。但朕有时候真的恨他恨他为什么不去学别的权贵贪一贪,学别的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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