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薄风厚, 数缕月光自博山炉中缭缭升起, 吹入的残风拨散香烟, 却未撩开那银白的光线。银白月光便轻轻晃开了烛火,散落在女子的面上。

    闻清潇看着睡得安然的虞归晏,许久, 他谨慎地扣过她的腰身, 抱过她, 让她落入自己怀中。女子的身子软若无骨,顺着他的动作乖顺地靠着他。

    他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她恬静的面上,眸光微染上暖意。

    这是他的妻子, 她的腹中还孕育着他与她的骨血, 何况他也没有护着她强大到能够独立于世间, 他不能也不敢倒下。

    他拨开她脸颊上凌乱散落的青丝,微垂了首,贴在她耳畔,轻声将书信中所写内容亲自述说与她。即便她也许根本听不见, 他也不辞辛劳地娓娓道出。

    梦境里, 虞归晏困在小女孩的身体中四五载,亲眼看着小女孩痴傻疯癫,也亲眼又看了一遍乔锦瑟被逼嫁给君临。尽管知道不过是梦境, 可她依旧心痛到无以复加。

    如是熬了四五载,她熬到了那一日。那一日里,小女孩磕到了脑子, 昏睡过去了。而她的意识似乎与小女孩的意识是重叠的,小女孩昏睡过去了,她也被迫地睡过去了,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不是旁人,正是慕时深。

    按理来说,慕时深的脸不停地再变幻,她是认不出他的,可那一袭灰衣与相似的苍老面容白皙手掌,却让她瞬间便想到了那个所谓的师父。

    这是这么多年里,她第一次见着这位所谓的师父。所以两年多之前才是原身与慕时深的第一次见面

    虞归晏几乎是屏了呼吸地盯着慕时深,一身的戒备。对于慕时深,她始终是防备的。但她的戒备传递不到女孩身上。或许是大多人都有雏鸟情节,女孩对清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有一种天然的依赖,但这份微薄的依赖并不足以支撑女孩完全信任于他,尽管这个孩子只有将近十岁。

    她一直安静地看着,想弄清楚当年的一切,直到慕时深问了女孩想不想见母亲,她心中疑窦骤生,一身的戒备更重。

    但女孩本就迟缓,出事后更是连心智都停在了十岁那一年,如今便是醒来了,也不过才堪堪恢复当年的神智而已,她又如何辨得出什么。对母亲,她自然是渴望的。

    而虞归晏本以为慕时深不过是问问而已,华氏当年早已溺水而亡,他又如何能够为原身变出一个华氏来

    可直到那个与华氏极其相似的女子踏入室内,虞归晏眼中的震惊达到了顶点。

    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神情,甚至连声音都别无二般,若非这个“华氏”的身形比华氏高出许多,她甚至都要错认为那女子便是华氏。

    不同于虞归晏的怀疑,女孩不疑有他,在看见“华氏”的那一刻,便扑到了她怀里“娘亲”

    华氏仙去时女孩还太小,根本不懂什么是死,她只知道娘亲暂时不会再回到她与姐姐身边了,如今娘亲回来了,她无法不兴喜,尽管娘亲现在身上的味道和以前似乎不太一样了,可娘亲说是换了熏香,她也便信了。

    小女孩不过在“华氏”怀中窝了片刻,便突然要拉着“华氏”往外走“娘亲回来了,姐姐肯定会很高兴的”

    姐姐自听闻娘亲不会再回来后总是会一个人哭,现在娘亲回来了,姐姐肯定就不会再偷偷哭了,哭着多难受呀,所以她要赶快带娘亲去见姐姐。

    可她不过才迈出一步,便感觉手腕一紧。她转头,发现是娘亲拉住了她“娘亲”

    “华氏”拉回了女孩,温柔地笑着“晏晏乖,我们现在还不能去找姐姐。”

    女孩不解“为什么不能现在去呢”

    “华氏”温柔地道“因为娘亲在悄悄做一件事,一件很大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谁都不能告诉哦。”

    “很大很重要难道连姐姐都不能说吗”女孩不懂,在她的心里,最重要的人便是娘亲和姐姐,她不懂娘亲为什么要瞒着姐姐。

    “华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现在还不可以告诉姐姐哦,等娘亲做完以后,就可以告诉姐姐了,因为娘亲想给姐姐一个惊喜,晏晏不愿意跟娘亲一起给姐姐一个惊喜吗”

    原来是要给姐姐惊喜,女孩开心地笑了,双手捂住了嘴,表示自己绝不偷偷告诉姐姐。女孩模糊却欣喜的声音自手掌后传出“晏晏听娘亲的,我们要给姐姐一个大大的惊喜。”

    女孩又用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虞归晏被禁锢在女孩身体里,眼睁睁看着女孩在“华氏”与慕时深的欺骗下,瞒着所有人,甚至还在“华氏”的欺骗下时不时的溜出府邸。

    尽管有好多次女孩见了自己嫡姐都险些瞒不住,想要告诉嫡姐娘亲回来了,可每每话一到嘴边,她却是不自觉地犯困,不多久便睡了过去,根本没有机会与嫡姐坦诚。

    一年多之后,女孩长大了些,明白的事情也多了,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又怎敌得过“华氏”与慕时深的心机累积的疑虑又在两人的合力欺骗下消融了不少。

    虞归晏每次看见慕时深与那所谓的“华氏”欺骗糊弄小女孩,再看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眉目,心里的愤恨憎恶便无法抑制地生起,可随之生出的是更深的无耐,无耐于自己无法帮助小女孩,更无耐于无法改变既定事实。

    这种无耐愤恨让她下意识扣紧了身边能扣的一切。

    广袖骤然被攥紧,闻清潇垂眸看去。捏住他广袖的那只手僵直紧绷,手背上暗青色的脉络在僵硬的苍白下都清晰可见。他握住那只紧绷的手,轻声在她耳畔安抚,直到她的情绪终于有了缓和,方才松了手。

    “世子,卯时正中了。”闻澹的声音在卧房外响起。

    闻清潇应了,待得闻澹离开后,他又环着虞归晏静坐了些时辰。当天光穿透窗牖,落在她眉目间的那刻,随之一同落在她眉目间的,是他温热的气息。

    他轻吻在妻子眉心“等我回来。”

    言罢,他小心谨慎地将她安置躺下,便要起身。梦里的她似有感应,骤然便握住了他的手。手被柔软的小手握住,他顺着看去,目光又落在妻子淡静的眉目间。这般乖顺的她,便宛如天真无邪的孩子一般。

    良久,他笑了笑,倾身覆在她耳畔,三千青丝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她脸侧“妻不与,为夫怎敢失信。”

    他抬手,取下她头上唯一一只固定发髻的玉簪,又将身上佩戴的一枚玉佩轻放在她的枕侧“虽言不问自取,即便以物易物也为盗,可主为卿卿,为夫便当一回这窃贼又何妨。”

    虞归晏尚在梦中,自是无法回应于闻清潇。他将那只白玉簪放入广袖中,眉眼间的柔和更甚,轻压在妻子唇角。片刻后,他终是解开她的手直了身,往外而去。

    也是在他转身后,床榻上之人的眼睫微动了动。

    闻清潇走出卧房,正遇上了匆匆而来的魏王妃。自虞归晏出事后,魏王妃便一直未曾回魏王府,她想时时刻刻守在嫡妹身边,但嫡妹毕竟已经嫁与了齐王世子,又与齐王世子同居一室,她也便只能偶尔入得室内去陪伴嫡妹,其余时辰都是在房中守着,等着嫡妹醒来。

    今日齐王世子离京,她也是闻讯而来“世子便要离开了吗”

    “一个半时辰后便该启程了,现下清潇需得亲自前往军中清点人马,而后向陛下辞行。”闻清潇解释道。

    思及妻子,他又道“清潇不在京中数月,在此先谢过王妃今后数月的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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